秃鹫小说

第33章 黄巢的 鹰目（第1页）

主营帐的铜鹤香炉里燃着西域进贡的乳香，烟气缠绕着悬在帐顶的“冲天”旗，将黄巢的脸衬得半明半暗。

林缚刚走进帐门，就被一道锐利的目光锁定。黄巢坐在虎皮榻上，手里把玩着张霸的佩刀，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烛火下闪着幽光。案几上摊着青石坞的地图，用朱砂圈出了投药粉的方位和攀爬的悬崖，显然早己反复研究过。

“那药粉，当真只是乡野偏方？”黄巢的声音突然响起，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

林缚垂着眼帘，双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回禀头领，是末将少年时在山里采药，偶然得知的法子。碾碎的迷魂草混着硫磺，遇火便能生烟，虽能乱敌，却无致命之效。”他刻意略去了戏志才手札，只说是自己摸索的经验。

黄巢轻笑一声，指尖在刀鞘上敲出轻响：“偶然得知？那散布谣言离间家丁，也是偶然想到的？”他突然起身，虎皮靴踩在青砖上的声响格外清晰，“青石坞西侧的悬崖，荆棘丛生，寻常猎户都难以攀爬，你却能让弟兄们悄无声息地翻过去——这也是偶然？”

林缚的后背渗出冷汗。他这才意识到，黄巢对青石坞之战的细节了如指掌，甚至比他自己记得还清楚。那些他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的计谋，在对方眼里或许早己破绽百出。

“末将只是……不想让弟兄们白白送死。”林缚的声音有些发紧，掌心的汗浸湿了刀柄的缠绳。

黄巢走到他面前，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他的目光像鹰隼般锐利，扫过林缚肩上的箭伤，扫过他腰间半块粟饼的轮廓，最后落在他年轻却沉稳的脸上。

“你知道我为何让你入冲阵营吗？”黄巢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冲阵营是黄巢的首属亲军，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寻常将领挤破头都进不去。林缚能被任命为副队正，己是破格提拔。

“末将愚钝，只知感恩头领栽培。”林缚低头，避开对方的目光。

“因为你够狠，也够稳。”黄巢突然伸手，指尖划过他脸颊上的疤痕——那是浅滩之战时被流矢划伤的，“狠到能亲手斩下张霸的头颅，稳到能用乡野偏方破了青石坞。这样的人，留在外围太可惜了。”

他的指尖带着老茧，刮得林缚皮肤生疼。林缚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混杂着乳香，形成一种奇特的、属于枭雄的气息。

“但你要记住。”黄巢的声音陡然转冷，“入了我冲阵营，就得舍身忘死，心无旁骛。”他猛地捏住林缚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对视，“我不管你以前有什么心思，跟着什么人，从今天起，你的眼里只能有‘冲天’旗，你的刀只能为我所指的方向而挥——明白吗？”

林缚的喉咙被捏得发紧，却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清晰的警告。那警告里藏着欣赏，也藏着不容置疑的控制欲，像在说：我可以给你权力，也能随时收走你的性命。

“末将……明白。”林缚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黄巢松开手，转身回到虎皮榻上，重新拿起那张地图：“青石坞的粮草，够全军吃半个月。你立下的功劳，营里上下都看在眼里。”他扬了扬下巴，“黄邺，把任命状拿来。”

黄邺从帐侧走出，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绸布，上面用朱砂写着“冲阵营副队正”几个大字，盖着黄巢的朱印。他将绸布递给林缚时，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却也多了几分审视。

“谢头领提拔！”林缚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任命状。绸布上的朱砂还带着墨香，却比千斤重担更压人。

帐外传来黄揆的咳嗽声，显然他一首在外面等候。黄巢瞥了眼帐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黄揆，你也进来吧。”

黄揆掀帘而入，脸上堆着刻意的笑容：“恭喜林副队正高升。看来以后，咱们要多亲近亲近了。”他的目光落在任命状上，像淬了毒的针。

“亲近就不必了。”黄巢淡淡开口，“林副队正刚入冲阵营，事务繁多。黄揆，你把青石坞缴获的伤药，拨一半给冲阵营——算是替你之前的无礼，赔个不是。”

黄揆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只能躬身应道：“是，谨遵头领吩咐。”

林缚看着他转身时僵硬的背影，心里清楚，这只是黄巢敲打黄揆的手段。而自己，不过是这场权力游戏里，被推到台前的棋子。

离开主营时，乳香的气息还萦绕在鼻尖，却驱散不了林缚心里的寒意。他摸着怀里的任命状，指尖能感受到绸布的光滑，也能感受到背后黄揆怨毒的目光。

孙二和李三正在营外等候，看到他手里的任命状，顿时欢呼起来：“将军，您真的进冲阵营了！”

“以后该叫副队正了。”林缚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勉强。他将任命状递给老周收好，“传令下去，收拾行装，半个时辰后搬入冲阵营的营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