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永恒不是一种刑期,而是一种状态。
巨大的孤独感,如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一切。紧随其后的,是对“彻底消亡”的恐惧。他怕,怕自己连这点可怜的意识都维持不住,最终被这片虚无彻底同化,磨平,变成它的一部分。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死亡,好歹还有个“死”字作为终点。而消亡,则是连存在的痕迹,都要被一笔勾销。
这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
“不……”
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念头,像风中残烛的火苗,颤抖着亮了起来。
他开始拼命地回忆。
抓住任何一个记忆的碎片,就像溺水者抓住一根稻草。
他想起初恋女友笨拙的吻,带着一股橘子汽水的甜味。
他想起大学时逃课去网吧,屏幕上那绚烂的技能光效,和兄弟们声嘶力竭的呐喊。
他想起父亲宽厚的背脊,和那双布满老茧、却总能递给他一根冰棍的手。
他想起一首烂俗的网络歌曲,一部追了十年的小说,一碗巷子口老王记的牛肉面……
这些琐碎的、卑微的、不值一提的记忆,此刻,成了他对抗这片虚无的唯一兵刃。
他的意志,便是持剑人。
他的记忆,便是那柄锈迹斑斑、却不肯屈服的破铁剑。
他以意志为剑,以回忆为招。
第一剑,忆往昔,人间烟火三千年。
第二剑,问本心,草木蝼蚁皆有情。
第三剑,斩虚无,我思故我在,我便是道理!
在这无声的、悲壮的、只存在于一个灵魂内部的决战中,陈阳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最大的敌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是什么神佛仙人。
他的敌人,是这片名为“鸿蒙”的永恒囚笼本身。
是它那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温柔而残忍的同化。
它要抹去他。
而他,偏不让。
极致的恐惧,在这一刻,竟被锤炼成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然。就像被逼到悬崖尽头的孤狼,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千军万马,退无可退,便只能向前。
哪怕是死,也要迎着刀锋,龇出自己的獠牙。
一抹决绝的意念,如刀锋般锐利,在这片死寂中悍然立起。
我不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