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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青州,黑水城。
盛夏时节,日头毒辣。
空气里弥漫着牲畜粪便的臊臭、隔夜污水的酸腐,以及案板上新鲜猪肉特有的腥膻。
“听说了没?桂花巷那个泼皮王二,也找不着人了!”街边茶摊上,一个赤膊汉子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快意。
旁边一个老者笑道,“连着三天没见人影了,怕是那个‘雨夜屠夫’又出手了!啧,这都第几个了?”
“真大快人心啊!”赤膊汉子灌了口粗茶,抹了把嘴,“专挑这些个混账东西下手,老天爷开眼,给咱黑水城派来个活阎王!”
“话虽如此。”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惧意,“那手段也忒狠辣了些。听说城西水沟里捞上来的碎块,白惨惨的,连皮都剥得干干净净,造孽哟,可也解恨!”
——
砰!
砍刀震得案板嗡嗡作响。
“您要的肉,三斤足两。”陈断的声音低沉,他将一块里脊肉利落地剔净筋膜,用粗黄纸包好,递过去。
“谢了。”
陈断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回案上那半扇猪肉。
他拿起一把窄长的剔骨尖刀,刀身雪亮,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案板旁,罗三水靠着墙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陈断持刀的手上。
那双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和细小的疤痕,此刻正以一种顺畅的韵律游走着。
刀锋切入皮肉筋膜,没有一丝滞涩,骨肉分离,干净利落。
罗三水见过不少屠夫,但像陈断这般手法,还是头一回见,总感觉不像是在杀猪。。。。。。
“啧啧,”罗三水忍不住咂咂嘴,开玩笑调侃道,“断子,坊间都在传,说有人瞥见过那‘雨夜屠夫’,是个八尺汉子,精壮剽悍,嘿,瞧你这身板,这刀工,该不会就是你小子吧?”
雨夜屠夫。
这名字是近两个月黑水城地痞的噩梦,专挑那些鱼肉乡里,横行霸道的泼皮无赖下手。
先是悄无声息地失踪,过不了几日,便会在城外的臭水沟,发现被分割得整整齐齐的尸块。
手段之酷烈,令人胆寒。
陈断手中的尖刀,悬停在半空中。
他缓缓侧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在罗三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罗三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额角竟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感觉喉咙发紧,舌头都有些打结:“咳,我,我这张破嘴!瞎咧咧的!你一个老实本分的屠户,哪能有那泼天的胆子。”
陈断没说话,目光缓缓移开,重新落在猪肉上。
尖刀落下,精准地切下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
沉默让罗三水心头发毛。
他讪讪地搓了搓手,赶紧转移话头:
“对了断子,说正经的。城里新来了个赤脚名医,姓孙,听说一手金针绝活,专治内伤沉疴。我爹早年跟他有些交情,要不要我帮你引荐,给陈伯伯看看。”
陈断沉默地包好那块肉,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多谢。”
看着陈断这副仿佛魂魄都被抽走,只剩一具躯壳的模样,罗三水心里一阵复杂与酸涩。
半年前那场变故,彻底碾碎了那个曾经嗓门洪亮,爱说爱笑的陈断。
半年前,陈断的父亲陈康,倾尽半生积蓄,又借了些外债,才给儿子说定了十里巷刘家的闺女。
虽非大富大贵,也是正经清白人家。
聘礼热热闹闹地抬过去,八字都合过了,眼看喜事将近。
谁料风云突变,县衙里一位官老爷的独子不知怎地看上了刘家姑娘,直接就这么直接截了胡,将其纳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