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随口敷衍道:“这倒真是好事,宝玉三月便要成亲,桂花夏家的姑娘,早听说人物出众。
如今得了琮哥儿导引提携,送他入国子监读书,只要用功一二年,必定就能进学了。
到时候姑太太膝下,又要再出才俊之孙,当真可喜可贺。”
王夫人听了这话,并不因宝玉被夸做才俊,生出半点喜悦之情,只觉得心中膈应恶心。
本以为忠靖侯夫人是个有见识的,竟然能看出我宝玉的好处,原来只是拐弯吹捧贾琮,简直岂有此理!
在座其他各家贵妇,听了李氏之言,各自附和几句,说了些宝玉也有出息,老太太好福气之类好话。
只是她们都出身官爵之门,口中虽然说的一套,心中却是另外一套,满肚子都是鄙夷耻笑。
这宝玉好歹也是国公子弟,连门当户对都不配,只能娶低贱商女为妻。
这种不入流的亲事,也值得拿来夸耀,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贾家威远伯,人物俊秀,文武全胜,都中勋贵子弟,无人能够比拟,居然也有犯糊涂时候。
他把个荫监名额给宝玉,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一桩赔本买卖。
宝玉可辱骂过上皇,得罪过当今皇上,还被宗人府下文斥骂。
他要是下场科举应试,哪个考官敢点他功名,岂不是揭上皇和圣上脸面。
那可真是脑子进水,嫌自己活得太自在,哪个当官的不爱惜前程,绝对不会干这种傻事。
这宝玉早烂光了跟脚,就算读一百年书,想要进学得意,也是做他娘春秋大梦……
堂中众贵妇皆心生鄙夷,也有人替夏家姑娘惋惜,桂花夏家虽不是官宦之门,好歹也是神京城中巨富。
夏家独女也是富裕闺秀,竟被配给宝玉这种货色,当真倒了八辈子霉,白糟践了黄花大姑娘。
荣庆堂上虽笑语盈盈,看是十分和睦欢畅,内里气氛却诡异到极点……
王夫人听众贵妇附和,夸奖宝玉出息,脸上虽有欢笑,想到牵扯贾琮,不过几分强颜,心中颇为自矜。
却万没想到,众贵妇虽附和夸赞,心中却将她的宝玉,嫌弃得一文不值,里外都是狗不拾东西……
……
神京,庆逾坊,夏府。
内院一座精致富丽绣楼,两层挑高,雕梁画栋,飞檐娇翘,颇为别致。
堂屋口挂正红织金贡缎暖帘,进去是座紫檀木半月洞门,悬着姜黄描金祥云帘幕。
屋里各处家俱器皿,奢华精美,博古架上陈设各式古玩,宝气内敛,皆为珍物。
闺房内各式用物,华丽堂皇,令人艳羡,只是富贵有余,典雅雍容不足。
房中新添了张书案,加摆了两对书架,其中小半空位,摆满了新购书籍。
甚至送宝玉的那套郁文轩松墨双印四书,书架上赫然也有一套。
夏姑娘正坐在书案前,单手支着下颚,手中拿着书本,安静翻阅,神情专注,颇有娴雅之风。
上身穿香妃色牡丹刺绣对襟褙子,粉色镶边立领袄子,象牙色刺绣马面裙。
服色华贵,裁剪贴身,将夏姑娘修长婀娜,瘦腴起伏的优美身段,衬托格外艳冶动人。
她手上书册的蓝色封皮,用隶书写着孟子二字,显得古韵盎然,似与闺房之奢华富丽,有些格格不入。
但有外人看到她读书神情,不会以为她只是浅尝即止,而相信她意趣相合,真的心有专注。
……
这时,丫鬟宝蟾带着个婆子,放轻脚步走进房间,身后跟着两个粗使丫头,抬着一只红漆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