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黎明,舰队终于抵达沉城遗址。这座昔日辉煌的学术之城,如今沉卧海底,却被一层半透明的能量罩保护,宛如水晶棺椁。城中央矗立着一座通天巨塔,塔顶悬浮着一颗黑色球体??正是大遗忘装置的核心。
“它在呼吸。”苏挽whispered,“每一次脉动,都会释放一波遗忘波动。”
念安取出父亲留下的晶核,与陆知远的记忆片段融合,激活了古老的关闭程序。然而就在倒计时启动之际,天空骤变,乌云汇聚成一张巨大的脸孔,发出低沉轰鸣:
>“你们以为,消灭我就等于自由?可悲。没有我,你们将被记忆淹没,沦为情感的奴隶。我会回来,因为只要有人想逃避,我就存在。”
“你说得对。”念安抬头,平静回应,“你会回来。但每一次归来,我们都会长大一分。我们会记得你是谁,也会记得我们是谁。”
她按下最终指令。
巨塔崩塌,黑球碎裂,化作亿万光点升腾而起,如同星辰归位。海底城市开始瓦解,但在毁灭之前,无数记忆影像喷涌而出??那些被强行抹去的历史、被掩盖的文明、被遗忘的爱与牺牲,全都奔涌向海面,汇入第九门的光流。
当最后一块砖石沉入深渊,海面恢复平静。一轮红日破云而出,映照万里碧波。
返航途中,念安收到最新报告:全球范围内,已有超过八成人口经历过至少一次“跨世记忆闪现”,即突然回忆起前世片段或他人经历。学校开始增设“记忆伦理课”,教导学生分辨真实与投射;法庭采纳“共忆证据”,用于调解陈年旧案;甚至连艺术创作都发生了剧变??画家不再描绘眼前景物,而是画出脑海深处从未见过的古城与面孔。
而最令人动容的变化,发生在一座北方小村。
村里有个多年痴呆的老人,某天清晨突然清醒,拉着孙子的手说:“带我去山后的乱坟岗。”到了地方,他跪在地上,一捧一捧挖开泥土,取出一具小小骸骨,抱在怀里痛哭:“对不起……当年饥荒,我把你妹妹埋在这里,却骗全家说她送人了。我一直不敢说,怕你们恨我……可我现在记起来了,她的小名叫阿禾。”
消息传开,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不止一人在类似情境中找回了尘封的真相。有人说,这是奇迹;有人说是诅咒。
念安在日记中写道:
>“记忆不是审判,而是照亮。它不会让我们变得完美,但能让我们更真实。当我们不再害怕知道自己是谁,我们才真正拥有了选择成为谁的自由。”
三年后,归忆岛更名为“启明洲”,成为全球记忆研究中心与和平调解枢纽。第九门依旧悬于空中,形状每日不同,唯有一次,它变成了双开门的模样,左右两扇分别刻着两个名字:**念安**与**陆知远**。
那天夜里,念安梦见了他。
他在一片花海中转身,轮廓清晰,再无虚影。他对她微笑:“谢谢你,让我终于走出了循环。”
她问:“你现在要去哪里?”
他说:“去成为一个普通人,有过错,有遗憾,但也活得坦荡。那样的人生,我才配得上。”
梦醒时,窗外春雷滚滚,新一届“述魂节”即将开始。thousandsofpeoplegatheratthememorialsquare,holdingcandlesandmemorycrystals,readytospeaktheirtruthsoncemore。
念安站在高台之上,望向人群,举起手中的水晶:
“今天,没有人强迫你们说话。也没有人规定你们必须原谅。我们聚集于此,只为做一件事??
**让每一个声音,都被世界认真听过一次。**”
风吹起她的长袍,第九门在头顶轻轻旋转,像一颗永不熄灭的心脏。
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个婴儿睁开眼睛,第一次笑了。
他不会说话,但他脑中闪过一幕画面:一片星空下,许多人手拉着手,轻声说着同一个词。
那个词,是“**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