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闭眼,这一次,不再使用心桥口诀,而是撕开自己的记忆??最痛的那一部分:父亲死前最后一夜,他躲在门外偷听医生谈话,听见“晚期”二字时崩溃大哭,却被母亲捂住嘴拖走。那一晚,他发誓再也不让任何人承受这样的孤独。
他将这份记忆化作引路灯,逆流而上。
梦河震动,银光暴涨。
当他踏入那座废弃剧场时,全场寂静。
黑袍“阿原”缓缓转身:“你来晚了。她已经选择了永恒的安宁。”
舞台中央,林小满跪坐在地,双眼空洞,手中握着一朵枯萎的梦启花。
阿原不说话,只是走上前,轻轻将一枚银鳞徽章别在她衣领上,然后抱住她,像抱一个迷路的孩子。
“对不起,我来得这么迟。”他低声说,“但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你想做一个让人愿意说话的大人。可如果你走了,谁来听下一个孩子哭泣?”
林小满的身体微微一颤。
一滴泪,落在徽章上。
刹那间,剧场崩塌,黑袍人发出一声尖啸,身影如烟消散。梦河恢复清澈,林小满的意识被温柔托起,顺着光流返回现实。
监测室内,她猛然睁眼,大口喘息,第一句话是:“……我还不能走。隔壁班有个男孩,每天假装吃午餐,其实是把饭偷偷倒掉。他妈妈死了,爸爸不管他。我……我明天要去请老师帮忙。”
众人泪目。
阿原疲惫地靠在墙边,知道这场胜利只是开始。
几天后,他召集所有资深引梦师,在古井旁举行了一场秘密会议。会上,他展示了那段被截取的“黑袍阿原”影像,并宣布成立“第九门监察组”,专责排查内部异常,监控梦河水质,审查新晋引梦师的心理阈值。
同时,他做出一项惊人决定:**开放古井权限,允许全球自愿者申请远程接入梦河,参与低危梦境互助项目。**
“我们要光明正大地生长。”他说,“不让任何阴影有借口藏身。”
消息传出,报名人数在七十二小时内突破十万。经过严格筛选,首批一千名“见习倾听者”获得资格,每人配发一枚简化版银鳞徽章,可在引导下进入安全梦境区域,为陌生人提供情绪陪伴。
奇迹开始在全球蔓延:
-东京地铁站,一名企图跳轨的上班族被陌生女子拦下,对方说:“我昨晚梦见你站在桥上,手里攥着一张没寄出的信。要不要现在念给我听?”
-巴黎一家医院,阿尔茨海默症老人在临终前突然清晰说出女儿的小名,护士惊讶地发现,那正是她昨晚做的梦里的称呼。
-南美雨林部落的巫医托人送来一块刻有奇异符号的石板,经翻译,上面写着:“你们的梦,我们祖辈也见过。门一直开着,只是你们忘了怎么走。”
阿原站在井边,望着夜空。今夜无星,唯有一轮圆满的月,照得井水如镜。
小女孩轻声问:“你会累吗?”
“会。”他说,“但每次看到有人因为一个梦而流泪、而拥抱、而道歉、而重生,我就觉得,这口井值得守下去。”
她忽然指向井底:“你看。”
水面缓缓浮现一行字,不是霜纹,也不是光影,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光点拼成的:
**“谢谢你,让我被听见。”**
阿原怔住。
他知道,这不是某一个人的留言。
这是千万个曾在黑暗中独行的灵魂,终于找到出口后的齐声低语。
他提笔,在《共梦纪事》新页写下:
**“梦非逃避之所,亦非永生之境。它是桥梁,是信使,是心与心之间,最柔软也最坚韧的牵连。我们不做救世主,只做点灯人??愿每一盏微光,都能照亮一段归途。”**
风起了,梦启花摇曳,花瓣上的银光如心跳般明灭。
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又有一人闭上眼,轻声呢喃:
“南岭……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