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终于开口:“不是他的,是路的。谁肯走,谁就能拿。”
说完,他起身离去,身影没入夜雾,再未回头。
次日清晨,陆沉醒来,发现枕边多了一张地图,泛黄羊皮制成,边缘焦黑似经火燎。图上标注一条隐秘古道,蜿蜒穿行于铁脊峡与哑岭之间,终点正是“归语亭”。图侧小字批注:
>“此路由陈七勘定,李守加固,赵五补修。
>三十年无人通行,野兽已占道,毒瘴弥漫。
>若非为寻真相,切勿涉足。
>??一个记得的人”
柳穗看到地图,脸色微变:“这路线……根本不在官方驿道记录里。”
“所以才没人知道归语亭的秘密。”陆沉握紧红绳,“但我们必须去。”
两人辞别车队,独自踏上古道。起初尚有残碑断柱可循,越往深处,植被愈发浓密,藤蔓如蛇缠绕巨木,脚下腐叶厚积,每一步都陷进泥沼般的黑暗。第七日,他们闯入一片死寂山谷,四周峭壁环立,空中不见飞鸟,唯闻地下水脉汩汩流动之声。
“这里就是铁脊峡了。”柳穗对照地图,声音发紧,“传说中暴雨冲毁桥梁之地。”
果然,前方横亘一道深渊,原桥早已坍塌,仅余两根朽木悬于半空,随风轻晃。陆沉探身查看,下方百丈深谷中雾气翻涌,隐约可见碎骨散落岩隙,不知多少亡魂葬身于此。
“怎么过去?”柳穗问。
陆沉沉默片刻,解下腰间麻绳,绑在崖边一棵老松上,另一端系于自己腰际。“我先荡过去,固定绳索,你再过来。”
“太危险!”她抓住他手臂。
“比这更险的路,陈七走过十七回。”他笑了笑,“他说过,只要有人敢第一步,后面的人就有路可走。”
他纵身一跃,身形凌空划出弧线,在风中摇摆不定。就在即将触岸之际,脚尖勾到突出石棱,猛然失衡,整个人撞向岩壁,麻绳勒进皮肉,发出刺耳摩擦声。柳穗惊呼出声,死死攥住树干。
千钧一发,陆沉咬牙翻滚落地,迅速抽出匕首钉入石缝,稳住身体。片刻后,他成功架起双股绳索,挥手示意。柳穗深吸一口气,闭眼滑行而过,落地时踉跄扑倒,却被陆沉牢牢接住。
两人相视一笑,疲惫中透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再行两日,地势渐高,空气清冽。某日凌晨,他们在一处山坳歇息,忽闻远处传来钟声??清越悠远,竟与守诺书院晨钟一般无二。循声而去,穿过一片枯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破败小亭矗立山巅,四柱倾颓,屋顶塌陷,唯东墙尚存,其上四个炭笔大字赫然在目:
>**人在路在**
“归语亭……”柳穗喃喃,眼含热泪。
他们在亭后寻得一处隐蔽洞口,被乱石掩埋大半。合力清理后,钻入其中,发现竟是人工开凿的储物窖室。室内整齐码放十余只陶罐,皆密封完好。打开一只,竟是全套《守路日记》副本,从《拾柒》至《贰拾壹》,笔迹各异,内容却层层递进,记录着陈七死后各地民间自发护路之事。
另有一函单独存放,封泥印着一朵蓝莲。陆沉小心启封,取出一卷绢书,展开刹那,呼吸停滞??
那是阿音的手迹。
全文不足三百字,却是她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封信:
>“七郎:
>今日春至,蓝莲花开了。我坐在河边缝你下一件冬衣,针脚比往年慢了些。眼睛花了,手也抖。
>可我还是相信你会回来。
>若你不回,我就把衣服一件件留在路上,让风吹着,雨淋着,直到有人捡起,穿上它继续前行。
>这样,你就从未离开。
>??阿音永和十八年三月初六”
烛光下,柳穗无声落泪。陆沉将信贴胸收好,久久不语。
就在此时,洞外骤然响起马蹄声,密集如鼓点。两人警觉伏地,从缝隙窥视,只见一队黑甲骑兵疾驰而至,为首者身披猩红大氅,面覆铁面具,腰悬御赐长刀。他们下马搜查亭周,一名副将禀报:“大人,此处确有异动痕迹,似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