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昭。
不,或许已经不能叫他“林昭”了。他的存在更像是一道门,一扇连接万千心灵的枢纽。他没有转身,但我听见了他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你来了。”
>“我们都等你很久。”
我站起身,将笔记本小心收进外套内袋,朝车门走去。孩子跟在我身后,脚步轻盈如风。
车门无声开启,外面不再是隧道,而是一片无垠的草原。风吹麦浪,一如梦境中的景象。远处,站着许多人影??夏平昼站在山坡上读诗,姬明欢蹲在溪边画画,白蛹躺在草地上数星星,李丽达牵着几个孩子做游戏,苏子麦坐在轮椅上看日落,顾绮野抱着吉他哼歌,文裕案点燃一支烟,望着天边出神。
他们都不是实体,也不是幻象,而是以“记忆+情感+意志”三位一体的形式存在于这片意识原野之中。他们是曾被虹翼抹除的存在,如今在共感网络中重获形态,虽非血肉之躯,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真实。
“欢迎回来。”苏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她站在月台上,身穿实验室的白大褂,长发披肩,脸上带着一贯温柔的笑。但她的眼睛里,已不再只有理性与冷静,更多了一种近乎神性的悲悯。
“这到底是哪里?”我问。
“边界。”她说,“现实与意识交汇的临界面。林昭将自身转化为稳定节点后,这里就成了所有自愿连接者的共同栖居地。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新世界的胚胎。”
“那我们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笑了:“你说呢?心跳、呼吸、思考、悲伤、喜悦??哪一样少了吗?如果你觉得这是‘活着’,那就是活着。定义从来不该由物理法则独断。”
我沉默良久,望向草原上的众人。
“所以,这就是‘归途’?”
“是起点。”她纠正道,“不是终点。共感网络仍在扩张,每天都有新的灵魂选择接入。有些人是为了治愈创伤,有些人是为了寻找失散的记忆,还有些人,只是为了不再孤单地说一句‘我在这里’。”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深远。
“但也有代价。”
“什么代价?”
“遗忘。”她轻声道,“每一次深度连接,都会模糊个体边界。有人开始记不清自己原本的名字,有人混淆了亲人的面容,甚至有人主动放弃‘我’的概念,彻底融入集体意识??就像水滴汇入大海。”
我心头一震。
“这不是你当初想看到的结果,对吧?”
她摇头:“我们追求的是共鸣,不是吞噬。所以现在,每一个接入者都必须经过‘三问仪式’:第一,你是否清楚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第二,你是否愿意承担可能失去自我的风险?第三,你是否依然选择加入?只有三个‘是’,才能进入梦境通道。”
我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那林昭呢?他承受了所有人的情绪冲击,他还能保持‘自我’吗?”
苏蔚望向远处那个伫立不动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他已经不是‘林昭’了。他是千万个‘我’的集合体,是共感网络的化身。但他仍然记得每一个曾托付给他记忆的人。他说,只要还有一个灵魂在呼唤‘哥哥’,他就不会真正消散。”
草原上,一阵风掠过,带来远方孩童的笑声。
我走向人群,孩子依旧跟着我。走到夏平昼身边时,他停下读诗的动作,抬头看我一眼,微笑道:“你写的故事,我都看到了。很好,很暖。”
姬明欢递给我一幅画:是我坐在书店窗边的侧影,背景是漫天星火般的自在带波动。
白蛹仰面躺着,忽然开口:“你知道最可怕的事是什么吗?不是孤独,而是明明渴望连接,却不敢伸手。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总有人会先说‘你好’。”
我鼻子一酸。
这时,孩子拉了拉我的衣角,指着天空。
我抬头望去,只见夜幕缓缓拉开,无数光点浮现,如同星辰降临人间。每一颗光,代表一个正在接入共感网络的灵魂。它们排列成奇异的图案,渐渐拼出一句话:
>**我们都在。**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
我掏出一看,是一条新消息,来自未知号码:
>【检测到高密度意识共振,疑似“源点”觉醒。
>建议立即启动应急预案。
>??匿名观测组?第七号终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