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说正事的时候了。
舒怀宁也收敛了笑意,正襟危坐,看着她,问:
“过年的时候你们没有来,听说,是出了车祸?”
舒怀宁虽然在监狱里面,但并不是没有接触到外界消息的机会。
那么发生了什么,她应该也不用再多说了。
点了两下头,舒纯熙抬头端详着对面的父亲,他穿着乌黑的行政夹克,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跟几年前位高权重的时候并没有明显的区别。
一等公狱里的服刑人员非富即贵,她倒不用担心他们在里面会受太多磋磨。
但她还是很快就发现,父亲的两边鬓角已经染上了两条花白,那么的惹眼。
心中一酸,舒纯熙掩饰似的低下头,抿紧了双唇,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身前的桌子上,盯着眼前的桌面,低声问道:
“敬亭不在了,以后怎么办,我怕……”
她没说完,就止住了话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纯熙,别担心。
他们就是想赶在换届之前搏一把,想灭口把事情彻底按下去,到时候上一届的领导班子都走了,新来的也不会再揪着上一届的旧事查。
不过,现在既然没得逞,换届也已经结束了,他们的手不会再伸那么长,更何况,”
舒怀宁也将双手交握放在了桌上,向前一探,沉沉地叹:
“他们这下还彻底得罪了敬家。”
一阵安静。
只听舒怀宁转了话头,似惋惜似愧疚,呢喃了一句,
“可惜了敬亭那孩子。”
终究是我们连累了他。
舒怀宁口中还留了这句话不曾说出去,抬起头观察着女儿的反应,终究还是更担心她心里过意不去,因此自苦,便没有当着她的面说出口。
舒纯熙确实顿了一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脏加快地跳了几下,放在桌下的左手,有点麻木地抚摸上了小腹。
她眨了眨眼,没说话。
“纯熙,出了这样的事,我怕敬家的人多少会迁怒你,你要当心。”
舒怀宁想起来那个本该做他女婿的那个人,面上浮起些许怅然,又跟着嘱咐道:
“即便是对敬渝,你也要有所保留,不能太相信一个人。”
舒纯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牵了牵唇,应下来,又主动谈起今天来所为的正事。
“明天就是敬亭的葬礼,敬家请了很多人,如果需要我去见什么人,我应该能找到机会的。”
葬礼算是个千载难逢的场合,她心里很清楚,可能再也不会遇到什么机会,能有正当的理由,同时见到那么多从前跟舒家有来往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赶在葬礼之前来探监。
舒怀宁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其实凭他的直觉,在知道敬亭身亡之后,他就有一种预感,会等到这么一场葬礼。
而这一天,无论明处还是暗处的任何人,都没有理由阻挡任何人去敬家去吊唁。
舒纯熙看见父亲示意她伸出手,就知道他应当早就在心里提前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