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谢氏乃百年望族,虽在乱世中需多方下注,但也不该与这等“装神弄鬼“之徒走得太近。可方才厅中一会,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夜宴之邀,现在想来,着实蹊跷。
“去准备一份厚礼。”谢昭突然开口,“今晚宴席,我要正式拜会这位龙君转世。”
南阳府邸,夜幕低垂,灯火如昼。
正厅内,琉璃盏高悬,映得满室流光溢彩。
厅外回廊,红绸轻舞。
太生微一袭鸦青长袍,腰束纹革带,眉间朱砂痣在烛光下如血,他端坐主位,目光缓缓扫过厅内。
谢昭步入正厅,然后脚步微微一顿。
他原以为这场“接风宴”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宾主会面,顶多有太生家的几个幕僚作陪。
然而,厅内景象却让他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除了太生微身侧的韩七、孙虎、陈明三人,左右两侧还坐着数位衣着华贵之人,个个神态各异,却无不带着几分拘谨。
左侧首位,卢泽一身锦袍,手持玉杯,低眉顺眼;其旁是王富,矮胖的身躯挤在椅中,满脸堆笑,眼神却不时瞟向太生微,带着几分谄媚。
右侧,赵德昌一身青衫,须发花白,笑容僵硬。
另有几位河阳府旧官员与地方士绅,分坐两侧。
谢昭眯起眼睛,心中冷笑:好一个太生微,表面以“接风”为名,实则将河阳府的势力代表一网打尽。
“谢将军,请入座。”太生微起身,广袖轻拂,声音清润,“今晚为将军接风,略备薄宴,还望不弃。”
谢昭拱手还礼,目光却在太生微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今日的太生微,与祈雨大典上的“龙君”判若两人,少了那股神威凛凛的威压,却多了一分人间难寻的清贵风华。
他身着鸦青长袍,行走间衣袂微动,似有无形之风相随,举手投足间,竟让谢昭心头莫名一跳。
“太生公子客气了。”谢昭落座,语气不卑不亢,“谢某不过途经河阳,承蒙盛情款待,实不敢当。”
他扫视全场,意味深长道,“今晚宾客济济,想来公子不只为谢某接风吧?”
此言一出,厅内气氛微滞。
太生微却笑了,笑意清浅:“谢将军言重了。将军持节而来,替天行道,除周世铮之患,太生家感激不尽。今晚邀诸位共聚,一为答谢将军,二也为河阳府的未来共商大计。”
“共商大计?”谢昭目光直刺太生微,“公子之意,谢某洗耳恭听。”
太生微不急不缓,端起酒盏,轻轻一敬:“河阳连年大旱,民不聊生。幸得将军诛除周世铮,解渡口之困,河阳百姓无不感念。然乱世未平,流民日增,府库空虚,赈灾艰难。太生家虽有心安民,奈何力有不逮。将军持节北上,想必对北方局势了然于胸,不知可有教我?”
这番话滴水不漏,既捧了谢昭的“功绩”,又点出河阳的困境,末了还将话题抛回,逼谢昭表态。
谢昭心中暗赞,这太生微果然不简单,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若他推说不知,便显得无能;若大包大揽,又恐落入太生微的圈套。
“公子过奖。”谢昭不动声色,端起酒盏回敬,“周世铮不过一介乱臣,谢某诛之,乃职责所在。至于河阳赈灾,朝廷虽有心,却因战事吃紧,粮饷难调。公子既有心安民,谢某愿上书朝廷,为河阳请命。”
此言一出,卢泽与王富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几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