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像是巨剑一样劈下,劈得所有人默不作声,□□与灵魂剥离——无人敢接话,可萧麒却死盯着他们,目光如有实质。
“孩子呢……”萧麒被这具被命名为“沉默”的山峦给压垮了,他的脊梁弯下来,脑海中的一切纷乱不已,好似纠缠不清的麻绳,“孩子呢!”
其实不必再问了……真相显而易见,可萧麒却看起来痛苦到了极点…至少晏渠山从来没见过萧麒露出这样的模样,好似天崩地裂、生不如死。
晏渠山的一颗心像是被绳子割成了几块,他的心痛到自己几乎直不起身来,像是有人拿着一柄匕首在他身上捅穿了好几个血窟窿。他再一次地伸出手,想去抱一抱萧麒——
那也是他晏渠山的孩子!那也是他的!
他心里……又如何好受啊……
萧麒像是游魂一样木然地看着他,眼神黯淡地像蒙一层雾,时间久得像过了一生一世……那层雾才慢慢散开,晏渠山清晰地看到了萧麒眼底爬满的血丝,还有深不见底的瞳仁。
他的手腕倏然被抓住——晏渠山微微侧了侧眼,手腕上赫然是萧麒的那双手,他的手腕被梏地死紧,又被一股力道顶住,不住地往后杵。
晏渠山一惊,抬手按住一边攥着他手腕,一边又试图挪移着下床的萧麒,“麒儿!”
“你做什么?”
尝试下榻的萧麒被紫珠他们手忙脚乱地拦住了,紫珠几个想扶他躺好,却被萧麒粗暴地挣脱开了。萧麒侧躺在床榻上,只一支手肘撑着上半身,他另一手的指甲深深地扎在晏渠山的命脉处。
可晏渠山感觉不到恐惧,只觉得心痛……无比的、无比的心痛。
“晏渠山——”萧麒张嘴叫他,泪珠淌出他红艳艳的眼眶,他的睫毛粘连在一起,嘴唇枯槁起皮,“我求求你——!”
“王爷!”在看到萧麒接下来的动作之后、所有人都不免惊呼,连晏渠山也像被一闷棍打了个半死,一时不知想什么做什么——
萧麒艰难地爬了起来,双膝并着……他对着晏渠山的方向,跪了下来。
他贵为真龙血脉,贵为亲王——却对着身为臣子的晏渠山跪了下来。
晏渠山曾无比期待这样的场景,比他尊贵太多的人跪拜在他身前,比他清白高洁的人为他折断自己的风骨……最恨最恨萧麒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想象过萧麒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可是——可是当他真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只觉得恐慌,还有浑身上下骨头剥离一样的绞痛……
晏渠山沙哑着嗓子,“不要……麒儿……不要。”
“不要!”
“拜托了,晏渠山,我求求你。”萧麒的眼泪好像留不尽,字字句句都滴着血,“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好不好……”
“求求你……她在我肚子里才几个月啊,才几个月啊!!”萧麒哀泣着,“她还那么小……还没来得及降生在这个人世上……”
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目更红,剧烈的情绪起伏激的他骨头缝里都痛,萧麒的眼泪像溪流一样在他面上蜿蜒,“求求你了,晏渠山……”
“你救救我的孩子,还有……还有我的外祖父和舅舅!!”萧麒的喘息愈加粗重,像是随时都可能背过气去,“你救救他们,别杀他们。”
那个梦……一切都是假的,兰妃和皇帝从不会这样对他,他也再没有那个福分听他的女儿叫他一声爹,可是上官睿和上官仪……
那是真的,那是真的啊!!
萧麒哭道:“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他们怎么会谋反,怎么会谋反啊?”
“晏渠山!你救救他们,我……”萧麒的眼眸中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他向前膝行两步,双手再一次扣住晏渠山的手腕,那手冰凉,“我放你自由!”
“我再也不占着你了,你喜欢萧玥,我放你与他在一起,你怨我恨我就冲着我来啊!你为什么要从我手里夺走他们,我放你走……我放你走还不行吗!!!”
他癫狂地嘶吼着,可怜,又悲哀。晏渠山听着这些话,像是被剑扎透了耳朵,全身的骨血被一把斧头劈烂。他的两条腿一软,直直地跪下去,手腕还被攥着,晏渠山就这样被拉到萧麒的跟前。
“你救救他们……”就像咒怨一样萦绕在他耳边。
“不……不行……”晏渠山惶然地摇着头,他的眼泪滴下来,滴在地上,和萧麒那小滩没来得及散去地融合在一起,“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