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只是在整理麦线。
她没确认。
也不打算确认。
确认的代价太高。
她坐得笔直,像一面被灯光照久了的玻璃,看起来没有变化,实际上早已开始轻微起雾。
录制暂停了五分钟。
主持人借故调整流程单,技术团队趁机检查灯光和收音角度。
宋知遥轻轻起身,绕过圆桌,走到休息区的一侧。那是一块半开放的角落,用折叠屏风隔出来,放了几张椅子和一台饮水机。
空气一下子松动了。
她并不渴,只是拿了一个纸杯,接了半杯温水,捧在手里。
杯壁有点软,水并不热,贴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实际温度,但刚刚好——不需要她回应,也不会太过冷淡。
身后偶尔有人走过,大多是穿黑色T恤的节目组成员,手里拿着设备,语速很快,但说话声音都压得很低,像是怕吵醒什么东西。
她背对着主场区坐下,膝盖弯成直角,双脚落地。帆布袋搭在腿上,没抱紧,也没放下,像是一时忘了动作。
手指贴着杯子边沿,一圈一圈地轻轻绕着,转得很慢。像在擦去什么,又像只是在确认手还在发热。
她的眼睛没有聚焦,只是顺着室内光线落向折叠屏风边缘。
那块屏风是仿木纹的,边角处贴纸起了毛边。有人曾试图重新压实它,但没压干净,有一块小翘起,露出下层泛白的纤维板。
她看了那一块很久,像在看一个静止不动的入口。
脑子没有乱。
情绪也没有爆。
像退潮一样慢慢收住了,但她身体里还有一处地方没跟上,像某种轻微的震动还在低低持续。
她低头看了一眼杯中水,表面静得像玻璃。
她不确定刚才到底是哪一句让她动了。
是“沉默是一种选择”,还是“为了不让它变形”。
又或者,是那个声音本身。
那不是她记忆里的声音了。
更低,更沉,也更慢。像从很远的地方绕回来,穿过时间,避开了所有回忆的边界,却一下子贴在了她听觉最深的一层。
她突然想到以前的录音。
工作室传来的素材剪辑、初版调色、麦线未处理的底音——她曾一度以为这些都只是她自己耳朵过于敏感造成的幻觉。
可现在,幻觉坐在她对角,说了几句话,眼神没碰上,她却像整个人都被那声音轻轻擦过了一遍。
她低下头,慢慢把水喝完。
纸杯空了,她站起身,把杯子压扁,丢进屏风旁边的小垃圾桶里。
动作轻极了,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但她知道,那一瞬,她的脖子上有一滴汗,刚好从发根滑下来,贴着脊柱,冷冷地往下走。
五分钟后,录制重新开始。
主持人换了口吻:“接下来我们想尝试一个简短的情境练习。”
屏幕亮了。
白色背景上出现一行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