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山小心开口宽慰。
谢徵玄摆摆手,说:“去把东西带过来。”
“是,主子。”
兄弟二人告退,往王府奔去。
……
除夕夜的雪,下得无声无息,又密又急,将整个将军府裹进一片混沌的银白里。
亭台楼阁的轮廓在雪幕中影影绰绰,昔日的雕梁画栋,如今却似枯槁坟茔。
江月见推开那扇熟悉的、曾经描金绘彩的闺房门,一股浓重的尘埃混合着木头腐朽的潮冷气味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窗棂上残破的茜纱和褪色的窗花剪纸,在地上投下几道清冷的光柱。
光柱里,细小的灰尘无声地飞舞、沉浮。
她僵立在门口,目光贪婪地扫过屋内每一寸角落。
那张紫檀木的架子床,帐幔早已被风雨侵蚀,褪色破烂,软塌塌地垂着;妆台前的菱花铜镜蒙着厚厚的灰垢,映不出丝毫光亮;地上散落着几片碎瓷,大约是当年抄家时打翻的花瓶……
一切都还固执地停留在记忆中的位置,只是蒙了尘,失了色,被时光啃噬得面目全非。
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几乎喘不过气。她深吸了几口带着霉味的空气,才勉强压下喉头的哽咽。
不能哭。她提醒自己,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迈步走了进去。
她很快换好了衣裳,那素白的缟服静静悬在衣架上,无声望着她。
“阿娘,阿爹,女儿过得很好,你们放心。今夜,我在家陪你们。”
话说出口,滞涩得溃不成音。
妆匣碎裂地陪在一旁,静默无声。那妆匣中曾经装着母亲赠她的白玉平安镯,可在浔阳城,她把它弄丢了。
丢得无声无息,就同父母的死,倏然一瞬,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抚过空空如也的手腕,捂唇跌坐在地,低低呜咽起来。
忽然,一声声清晰而沉重的脚步自门外迈来。几息后,门轴再次发出那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着门外的风雪寒气,堵在了门口。
大氅肩头落满了未化的雪粒,在门框透入的微弱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冷光。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带着寒气的石像,目光沉沉地望向她,带着一种审视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痛。
“阿初。”
他走向她,将哭噎的她从地上拉入怀中。
“你,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锁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穿透力。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头顶,又缓缓移向她紧握着发簪,指节发白的手。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死寂的沉默压垮时,他忽然又开口,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回答我,阿初。”
他不信她,即便她解释过了她出现在此地的缘由,他还是不信。
他知道她在说谎。
这威压令她惊惧害怕,甚至窒息。
她怎么忘了,初见时的谢徵玄便是这般冷血威严,如地狱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