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勋的手臂箍紧许多,男孩的腰腹精瘦,他一手就能搂过来。
明明对方比自己还大一岁的。
“你就在这里练车?”
周梦勋站在郊外河堤边的荒地上,眼睛扫视一圈,周围杂草横生,野蛮之处都能没过小腿,只有靠近河边一长条是裸露的土地。
荒无人烟,倒是适合偷鸡摸狗。
“领导,也视察过了,可以了吧?”明霆耐心有限。
周梦勋不依不饶:“你还没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呢。”
“还要怎么讲清楚?车又不是我偷的!”明霆叽叽歪歪,“我上初中就有这台车了,跟人打架赢来的行不行啊?这东西又不是摆设,自己学着开不行吗?我又没撞过人,又没闯过红灯,你要我说什么?”
“那你哪儿来的钱加油,修车?”
“我用我每个月的生活补助啊。”明霆磋磨过味儿来,怒道:“合着你觉得我是跟别人一样靠着打劫弄来的钱?周梦勋,你别有俩臭钱就狗眼看人低!我明霆不是那种恃强凌弱的傻逼!”
“我……”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别想在我身上施展你那些大少爷的优越感,也别想以此拿捏我!”明霆自认为看透了周梦勋的恶劣本质,朗声说:“今天这些事儿,你爱告诉谁告诉谁,我不在乎!”
“我没有。”周梦勋见明霆发脾气,自觉刚刚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就是单纯想问问,可能我不太会说话,叫你误会了。”
明霆说:“误会什么误会?哦,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能说出来这么阴阳怪气的话?”
“阴阳怪气?”周梦勋无法领会这种形容,他向来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什么,对于那些话给听者能带来怎样的情绪,自己是意识不到的。当然,他也不在乎。
唯有明霆的反应在他眼里格外鲜明,像是白纸上的一个墨点,顺直线段上的凸起,很难不叫人在意,想要伸手将其抚平。
他没讨好过什么人,不具备圆滑话术的储备,只好一味地让明霆别生他气,歪打正着踩中了明霆吃软不吃硬的脾气。
不消一刻,明霆就骂累了,坐在河边不理周梦勋。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周梦勋轻手轻脚坐在明霆身边。
明霆扭过头去:“随便。”
“你以后要是想出来练车,我可以帮你打掩护。”
明霆惊讶转过头来:“你疯了啊?你不是要天天盯着我写作业吗?”
周梦勋问:“你喜欢车吗?”
“废话。”
周梦勋望着明霆的双眼,明霆眼睛转动,觉得奇怪——是周梦勋的眼神很奇怪,明明就是一个跟自己一样大的小屁孩,可眼睛里没什么生趣。
看不懂,很复杂。
“我也没什么事情做,要是你愿意练车的时候让我在旁边看着,我就帮你。”周梦勋讲出自己的条件,“当然,平时学习方面的事情,你要听我的话。”
明霆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怎么感觉一点好处都没有,还给自己又栓了一条狗绳?”
“不,你会更自由。”周梦勋道,“至少我说话,老师是会相信的。”
这个吸引力对明霆实在是太大,周梦勋要是肯帮他打掩护,他能省去不少麻烦。可是如果献祭的是自己另外层面上的自由……算了,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先过瘾再说。
“好,一言为定!”
周梦勋与明霆拍手,轻声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你也要保守,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好吗?”
浮云散漫,野草侧弯,水面皱起。周梦勋看着明霆,急躁躁的人安静时显得格外不同,像是阳光下舔毛的猫,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那种幸福满足的感觉抵达了自己的神经末梢。
他是什么感觉到的?原来是风在作祟,呼呼的,在世界的缝隙里穿梭。
这时,明霆点了点头。
生命的轨迹就是在这样无数细微的动作里发生了偏移,一度一厘最终变成巨大的倾角,只是那时从未有人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