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她仿佛也察觉不到白瓷茶杯滚烫的温度,指腹抵着茶杯,却忍不住抬眼看向利奥,少年刘海垂过眼睫,看不清神色。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和利奥,谁是士,而谁又是女呢?
倘若她是女,她又该如何保护好自己,让自己能从爱情游戏里挣扎而出。
艾琳盯着澄澈的茶水,试图像女巫一样从杯壁上看出点什么来自于未来的指示。
茶水荡着无辜而纯洁的微红,倒映出利奥满是紧张的双眼,他直到现在还在反复思索艾琳刚刚说他的话是否还有什么深层含义?
以及为什么要带着他一起来见
爱德华夫人,是要让他明白什么道理吗?还是在警告他,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可艾琳刚刚在门口跟他说话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警告他,反而更像是对他无奈到了极点。
艾琳说过的每一句话,看向他的每一个眼神,此时此刻都成了理不清的毛线团一角,充斥在利奥心头。
利奥手指紧紧绞着裤腿,一错也不敢错的听着艾琳和爱德华夫人交谈,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艾琳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斥着失望了。
爱德华夫人抿了口茶水,她迟疑了片刻后又道:“我现在唯一好奇的就是他背后的女人是谁?”
艾琳摇摇头,她在宴会厅时也没听到过这个声音,没办法推测是谁,只能出主意道:“要不从爱德华身边比较亲近的人排查,比如秘书朋友之类的。”
“我们去新奥尔良是打算度假的,只有我俩去,他连工作都没带”,爱德华夫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她自嘲道:“我要是真的死在这艘船上了,说不定都没人有机会给我伸冤。”
这倒是事实,艾琳长长叹了口气,在这个科学不发达并且崇尚男权的年代,女人终究还是不被重视的。
要是她没上这艘船,爱德华的诡计估计早已经实现了。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来主动告诉我这件事情呢,艾琳小姐,您的目的是什么?”
跟好说话的聪明人打交道确实轻松极了,艾琳打起精神,脸上重新挂起商业化的笑,
“我听说您家有布匹厂,恰好我想开个裁缝店,所以我一发现爱德华的事情,就想着来跟您知会一声。”
好方便她以后能拿下便宜料子。
当然,这句话不用说爱德华夫人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爱德华夫人静默片刻,会客间的气氛逐渐沉寂下来,变得越发凝重。
桌子对面的艾琳心头暗暗发急,连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
怎么不接她的话茬呢,这时候不应该爽快应下吗?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快点像个大女主一样宣布给我一份便宜合同啊!
“可是”,爱德华夫人有些难以启齿地道:“我现在没有厂子的管理权,说实在的,自从我父亲去世后,我对家里产业的影响力远不如爱德华。”
女人语气里的后悔之意清晰显露出来。
艾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就是凤凰男吃绝户的典型案例。
这句话说出来后,剩下的就不难开口了,爱德华夫人卷起帕子点了点眼角的泪珠。
“我前段时间见了我父亲的主治医生,那人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也是虔诚的基督徒,绝对不会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
说到这里时,艾琳夫人声音抖的越发厉害,“他告诉我说,他怀疑有人给我父亲持续下微量毒药,这种药对正常人不会起很大作用,但对于我父亲这种常年靠吃药维持……”
女人的声音完全哽住了,她眼眶通红,声音也嘶哑的厉害。
艾琳呼吸一滞,任谁意识到自己的亲人死于人祸时都很难不痛苦。
“我当时以为是我父亲的竞争对手做了这种事,如今看来,爱德华的可能性比外人大多了。好像就是自从他到了我家之后,我父亲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了。”
艾琳把桌上的纸巾盒往爱德华夫人那边推了推,低声道了句“节哀”。
爱德华夫人红着眼眶道了声歉,匆匆起身直奔盥洗室。
她一离席,利奥率先抽了张纸出来,他迅速的落下一行字,推到艾琳面前。
“我去杀了爱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