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殷还在为小狗的事难过。
尽管方九鹤在凡间穷困潦倒,吃自己的、住自己的、用自己的,没了自己第二天就要冻死街头,他仍然觉得自己是方九鹤养的。
——在那条鸠占鹊巢的小狗到来之前。
眼见小狗围着方九鹤撒欢,还要被抱去洗澡,山殷心里的酸水滋滋地冒,无名小火苗在脑门上一拱一拱地窜,不安惊疑糅杂一起,气闷得快要炸了,又不敢真把小狗丢出去惹方九鹤不高兴。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离家出走。
方九鹤给小狗洗完澡出来,发现山殷不见了。
他在院子里站了会儿,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回东,忽然笑了一笑,回屋拎了把椅子出来,坐在那用一根狗尾巴草逗小狗。
一根草,一条狗,一逗就是一下午。
天色渐晚,火烧云红了半边天,映得院子里的那颗老树仿佛镀了一层浅浅的金。
方九鹤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扔下那根千疮百孔的狗尾巴草,不紧不慢地踱去杂屋,搬了把梯子过来,架在老树树干上,又用脚踩了两下,确定不会倒,这才开始慢慢悠悠地往上爬。
他爬到繁茂的枝桠间,拨开丛叶,露出一个不大的鸟巢,伸手在里面掏了掏,掏了一只灰不拉几的小鸟出来。
小鸟把头埋在翅膀里,茸茸的一团,一鼓一鼓的,仿佛气炸了肺。
方九鹤差点笑出声。
他揣着小鸟爬下树,戳它:“变回来。”
小鸟一动不动。
“你说你是仙君,怎么还跟狗吃醋?”
闻言,山殷“噗”变回来,落地打了个旋,一头撞进方九鹤怀里,把人撞得连退两步,又扯回来一把抱住。
一来一去,方九鹤只觉胸口气血翻涌,眼前嗡嗡发黑,又被勒得喘不过气,忍不住挣扎起来:“你……松手……
“我不。”山殷抱得更紧了,低头在他颈乂窝附近轻轻地嗅着,眼底闪过一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暗色,盛满了懵懂却宛如要烧尽一切的占乂有乂欲,“方九鹤,你不能不要我。”
方九鹤垂眸,看着山殷头顶翘起来的几根头发在不停地晃来晃去,半晌,悠悠道:“我是不喜欢蠢货。”
山殷肩膀一抖。
“但——没说不喜欢你。”方九鹤抽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若真烦你,早让你滚了。”
山殷没吭声。
许久,低低道:“你还是上仙的时候也嫌我不聪明,不肯与我渡情劫。藏了几百年,最后还是我死乞白赖地求来的。”
“求?”方九鹤想了想,问道,“你怎么求的?也这样哭咧咧抱着不撒手?”
“……”
山殷慢慢松了手,仍然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