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他房间里装监控,他一定会气死,然后把一切能砸的都砸了。
可林宿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那样子就像方辞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顶着一张死人脸,什么话都不说,什么情绪都没有,像个玉雕人偶。
偏偏这回人偶说话了,问他:“方德的事,是你做的吗?”
方辞一哽。
这还用问吗?除了他还能是谁?这问题实在没什么问的必要,就像他也不会问是不是林宿雇人枪杀他一样。
但林宿既然问了,总不能不答,方辞恶从心头起,假模假样地朝林宿笑:“当然不是我,怎么说我也给方德写过好几版方案,怎么可能给你使绊子。”
林宿的目光无意识地瞥向监控,说,“不是你就好。”
方辞一怔:“你说什么?”
林宿笑了下,脸上竟有一丝轻松的意味:“我说不是你就好。”
他说,“抱歉,刚才我还在怀疑你。”
方辞被这句话给砸懵了。
他们两个之间的信任早就岌岌可危,像他今天扫进垃圾桶里的枯叶一样,拿在手里的时候,只要稍微用力捻一下,就会碎成一堆粉末。
他想看林宿亲手碾碎这片叶子,看他们两个之间的信任分崩离析再无回转余地,可林宿却把这片叶子收好,没让它出现一丝裂痕,就像那朵木棉花一样,小心又妥帖地把它保存起来。
巨大的荒唐感将方辞包裹住,他不理解为什么林宿连问都不问,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信了他这句漏洞百出的谎话。
他不死心地追问:“如果是我骗你呢,你都不怀疑一下?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是我的可能性才大吧。”
林宿有一瞬间的迟疑,却又摇头:“你都说了不是。”
他声音很轻,自言自语似的,“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又蠢又坏,可我总不能把别人都想的跟我一样坏吧。”
方辞彻底无言以对。
他占了林宿十八年的富贵人生,也因为林宿走了两回鬼门关,他搞砸了林宿费尽心思经营的公司,又拿了远超法律意义上的赔偿。
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欠了谁的,早就说不清了。
鬼使神差地,他说:“宿哥,如果你愿意和我道歉,以后不会再针对我,我们就和解,怎么样?”
方辞自问他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可林宿只是很慢地眨了下眼,刚才的轻松神色荡然无存,表情变得十分讥讽。
林宿嘲弄地问:“那我需要说谢谢吗?”
方辞无力地道:“我不想和你闹这么僵,我一直都想和你好好相处的。”
“谢谢。”
突如其来的道谢反而让方辞无所适从,他下意识问,“……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林宿嗤笑,“原来这个家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是因为你看我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