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母亲寻了条小路走,已走通了,到了宫门前发现姨母和表妹还未到,让我过来接应。”
薛玉柔笑声传来,“好,我们正愁着呢!你母亲从小时便机敏,现在也一样。延昭,那我和你妹妹便托给你了!”
崔延昭看了眼躲在角落里的那人,说了句小事。
薛明英只等了一小会儿。
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就让车从泥坑路爬了出来,车毂又重新转了起来,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不过一时半会,竟和平时一样了。
刚才堵成那个样子,这下子就通了?
她推开个小缝儿看外头,多是低矮错落的民宅,并不是平时见到的那些楼阁,路也很曲折,不时就拐个弯,绕来绕去的,“二姨好厉害,怎么寻到这条路的?”
她是真的很惊奇,上京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地方,二姨都比她熟。
“你忘了?你二姨小时候可是在上京长大的!”
薛玉柔见她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说忘了,还是个孩子的模样,丝毫不像刚才路上的沉闷,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她是嫁到岭南去的,并不是天生的岭南人!”
那她过得惯吗?
薛明英想了想,那么远的地方,也见不到爹娘父母,吃也吃不好罢?怎么二姨甘愿去呢?
“她喜欢那个人,拼了命也要去,说吃苦也不怕,不让她嫁那个人,就是剪了头发去庙里,谁也别想拦她。”
因有了前车之鉴,这门婚事虽然难,最终还是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薛玉柔有些怀念地想着,那时候各人都年轻,满腔子滚烫的血,就在身子里流淌,见是南墙也不愿回头,非要死磕着往上撞。
好在旁人不论,她从小疼爱的这个妹妹倒真撞通了一道墙,不曾磕得头破血流。
薛玉柔笑了笑,眼底的黯然藏在笑眸里,“可是阿英,你二姨闹出的事,娘这辈子也只见过这一桩成了的。”
她看着她,话里有话。
薛明英一下子愣住了,若有所思。
下车时,她发现车辕上除了车夫,还坐了个人,袖子挽到了手腕,露出刚健有力的手臂。
“崔公子的力气真不小,不然车只怕还稳不住,要翻在路上,或是继续陷在雪泥里。”
薛明英点点头,“雪太大了。”
崔延昭走了过来,两手背在身后,很认真地对她说,“岭南就从不下雪。”
薛明英嗯了声,看他额角上汗珠还缀连着,想说什么没说,转过身,和母亲去了。
不该和他多说话,免得惹他误会。
她没想过旁人,也没想过去岭南,就不该给他丝毫希望。
崔延昭见她似乎走得更急了,躲避之意更浓,低下头,看了眼掌心被缰绳勒出的红痕,不知为何,从不畏寒的他,突觉上京的寒风倒真有些萧瑟了。
冬至宴上,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前所未有的挫败钻了出来,唇边噙了抹自嘲,他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
身为都督之子,他在岭南遇到的只有讨好的娘子,即便端庄些的,好感也几乎要从眼中溢出。
也笑过父亲英雄气短,在外英武威风,回到家里,几乎成了母亲的家仆,没骨气地附和着母亲的话,还曾为母亲画眉描妆。
如今想来,难道是报应?
崔延昭边喝酒,脑子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越喝越凶了。
“崔长史,崔长史……”
有个太监低了头进来,到他身边接连催促。
“崔长史,快醒醒!醒醒!”
“太子殿下召见!”
崔延昭酒一下子醒了,整个人清醒过来时,已经跟在太监身后,出了设宴的大殿,一步步朝东宫走来。
雪还在下的冬夜里,离了那设宴所在,便是寒冷黑寂,途径之处,鸟啼虫鸣绝迹。
领路的太监也恪守本分,只埋头带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