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斥责声从车中传来:“春日未尽,你怎的如秋蝉一般聒噪。”
春生委屈闭嘴。
为阿郎赶车三年之久,他日日如此啊,怎么今天就挨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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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皇后设宴于皇家别苑金鲤池。
金鲤池极大,男席与女席分开。两人分开前,冯梦书不胜其烦地讲解礼仪规矩。
宋湄碾着鞋底石子:“知道了。”
实则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这几日,宋湄的敷衍可谓写在脸上,冯梦书终于忍不下去了:“宋湄,你——”
“冯表兄,你也来了。”惊喜轻柔的声音。
少女聘婷袅袅行至二人身前,一袭素白衣衫。眉如轻烟,鬓边簪一朵海棠。
冯梦书面目和缓,回礼:“宋表妹。”
此人正是宋嫣如,宋湄的妹妹,冯梦书的……前任定亲对象。
宋嫣如笑盈盈地朝宋湄打招呼:“姐姐,近来可好?”
说完,她拍了下红唇:“我失言了,姐姐和表兄情深意笃。表兄那么温文尔雅,体贴入微,姐姐当然是好的。是不是,表兄?”
宋湄原本组织好的语言,只得咽下去:“……是这样。”
话题引到冯梦书身上,两人随口聊起来。
宋嫣如说:“表兄给我的书我都看完了,不过有一处批注我与表兄见解不同,且以为表兄的错了。”
冯梦书正色道:“何处?”
宋嫣如不答,反问:“表兄可听过近来晏京炙手可热的徐丹臣?他新作一首诗《寻鹿歌》,其中有一句深得我心……”
冯梦书细思:“你说的是徐白衣……”
两人一来一回,滔滔不绝。
宋湄站了会儿,碾碎了好几颗石子,慢慢转身离开。
只有阿稚追上来:“娘子,你怎么不去一道说话?”
宋湄摇头:“我能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不知道《寻鹿歌》是什么诗,也没听说过徐白衣是什么人。没有进过冯梦书的客舍和书房,更不要提看那些满是批注的藏书……不对,书房进过一次。
她连字都写不好,练习近一年,只勉强有个字形。就算再练一年,也及不上宋嫣如的飞白书的十分之一。
说起来,青梅竹马原本是他们两个。
而她与冯梦书这桩婚约,是真正的“宋湄”设计落水,让路过冯梦书搭救,硬赖上的。
若非如此,现在的冯家娘子应是宋嫣如。好好的一对玉人,就这么让她破坏了。
走到女眷席入口,三两小姐夫人拥作一团,热热闹闹地进去。撇去身份差异不提,她与这些人估计也是说不到一起去的。
宋湄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阿稚忽然附耳过来:“娘子,有位宫女姐姐寻婢帮忙,我……”
宋湄连忙说:“你去吧。”
“可娘子一个人……”
宋湄笑着摆手:“我又不笨,冯梦书跟我说过许多遍,我认得路的,吹吹风就回去了。”
待阿稚离去,宋湄四下里瞧瞧,只剩下自己。于是蹲在身边一从竹林下,观察脚下蚂蚁。
片刻后,她忍不住埋头,小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