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丧乐声割破夜空,惨白的纸钱扯碎月光,一行人抬着棺材渐渐远去。王令淑站在原地,目光痴痴追随着那具棺椁,忽然发了疯一般朝着自己的阿兄追去。
不要。
不要走。
“按住她。”
王令淑被拽得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上。她顾不上别的,起身便要继续去追,却被更多只手拽了回来,几乎淹没,将她拖拽开阿兄的身边。
等到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长街已然变得空荡,远去的丧乐声若有若无,只有门前的父女二人还在。
谢幼训懵懂看着她,好像有些害怕。
谢凛则眉间微蹙,冷淡的目光投在她身上,仿佛带着几分悲悯怜惜,又好像是微不可察的嫌恶。
“……”
王令淑垂下眼。
“昨日究竟是王家的帖子,还是……”她的语调冷漠得自己都有些陌生,说到此处却还是难以为继,心中几乎恨得滴血,“还是我阿兄的讣告?”
明明昨日她就该知道的消息!
她却硬生生等到此时,不能回家吊唁,要死去阿兄停在他谢家的门口……亲眼看她最后一眼。
这世上怎么会有谢凛这般狼心狗肺、冷血至极的人!
她当初……
又怎么偏偏,就看上了谢凛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看上了谢凛,非要吵着闹着要嫁给谢凛,阿父和伯父就不会被陛下忌惮,整个王家就不会陷入如今的困局……父亲战死在北人手中,伯父还要忍痛出使议和。
如今连十兄也死在了北人手中。
若不是她非要嫁谢凛……
不会如此。
王令淑恨谢凛,却更为仇恨自己,恨自己有眼无珠。
可偏偏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你若听话,今夜我会让王家人接你回去。”谢凛似乎对她的怨恨不以为意,缓步走过来,抬手替她掖了掖松散的鬓发,“珩郎病重,无法为他阿父扶灵,正需要我们为他寻一位名医。”
男人苍白修长的指尖冰冷。
划过王令淑耳畔,带起一阵骨冷的战栗。
她听了,忍不住讥笑。
王令淑对上谢凛漆黑深沉的眼,看不分明里面藏着什么,只觉得令人发寒。
“原来你打得这样的算盘。”王令淑拂落他的手,唇边的讽笑越来越刺眼,最终眼眶渗出大片大片的水泽,“你想要我求你,连这样的事情……都能拿来威胁我。”
两人相识八年,成亲七年。
若是寻常夫妻,早已交心知底,相敬如宾。
谢凛这样聪明,明知道亲人对她意味着什么,却偏偏拿亲人来威胁拿捏她……王令淑竟然不知道,自己当初究竟是把谢凛看得太愚钝,还是将自己看得太聪明。
也许都不是。
王令淑喜欢的,是那个在她和阿兄吵输了架躲起来哭时,拿甜糕将她逗笑的少年郎。不是眼前冷血自私,满心算计,唯我独尊的谢司徒。
“好。”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只要你治好珩郎的病。”
王令淑说着哀求的话,看向他的目光里,却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恨意。
谢凛置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