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齐齐回头望去。
落地的烛台边,裴不沉乌发如绸、肤白胜雪,明灭飘忽的烛光下整个人却依旧耀眼夺目,宛如灯影里一尊不悲不喜的菩萨观音,面上噙着一抹冷淡疏离的微笑。
见他们看过来,裴不沉又温声重复了一遍:“你们在做什么?”
裴尚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立刻松开握住宁汐的手,喉头发干,心底莫名紧张惶恐:“宁、宁师妹来替我换药。”
裴不沉那双黑黝黝的、仿佛被水洗过一般纯净无暇的眼珠子又转向宁汐:“师妹,是这样吗?”
宁汐没察觉出异样,干脆点头:“嗯。医修们人手不足,我来帮忙。”
裴不沉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那现在换好了吗?”
宁汐迷茫了:大师兄为什么明知故问,一看就知道她才刚刚上手啊。
她正要摇头,裴尚抢话道:“好了!好了!”他一点也不想让心上人看到自己的亵裤颜色!
他又恳求地望着宁汐:“待会我找其他医修吧。”
见他实在不情愿,宁汐只好暂时作罢,走到了大师兄身边:“对了,大师兄找我有事吗?”
他反问:“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宁汐撇嘴:“不啊,但最近大师兄都很忙嘛,总是找不到人影。”
裴不沉沉默了片刻,轻轻说了句抱歉。
两人并肩往外走,宁汐有心想要与他多说几句话,但对方都只是冷冷淡淡地用只言片语给予回应。
他把她送回了帐篷里,就再次匆匆告别。
来去匆匆,宁汐没弄懂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医疗帐里,也不懂他现在又这么匆忙要去做什么。
在医疗帐内忙了一整天,腰酸腿疼,她懒得多想,倒头就睡,一觉黑甜。
不知什么时候,她醒了过来,车窗外万籁寂静,已经是深夜。
裴不沉依旧没有回来,帐子里的油烛已经烧尽了。
白日睡得太多,现下反而睡不着了,在床上辗转反侧后,宁汐伸了个懒腰,准备出去散散心。
刚刚跳下车,就看见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正往营地边缘的树林里走。
裴尚?他在干什么?
即使隔着老远,她也能看出裴尚行走的姿势有种奇怪的僵硬,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这个时候,车队大部分人都睡了,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裴尚一脚深一脚浅的踩雪之声簌簌,诡异无比。
先前他被无相鸦的鬼气所伤,本应该躺在伤员帐内休息才对,现下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眼见他越走越远,已经半只腿迈出了驱鬼阵的范围,宁汐忍不住喊了一声。
裴尚没有回应,更令她诧异的是,整座营地里也没有人应声。
拉开一个帐篷,里头的弟子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她上手用力推了两把,对方仍然沉睡不醒。
你这个年纪到底怎么睡得着的!
宁汐拎起对方的耳朵,毫不留情地大吼一声,然而也没有效果。
都这样了,睡眠质量再好的人也不该醒不过来。
又闯了几件帐篷,皆是如此情状,她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出行在外,为免鬼物半夜袭击,都会安排弟子值夜,不可能像如今这样全部睡死过去。
有邪物作祟——这是宁汐的第一个念头。
“祖师在上,弟子在下,上帝有敕,令吾通灵,击开天门,九窍光明,天地日月,照化吾身,速开大门,变魂化神。”
她开了天目,飞快地巡视一圈。
在天目加持下,视野里整座营地面貌一换,丝丝缕缕的阴森鬼气缠绕,到处都冒着不详的黑影,却没有看见真正鬼物的踪迹。
宁汐一边走,一边顺手默念镇压咒,试图涤除鬼气,但只是杯水车薪。
好在她走得比裴尚快,几步就追上了他,将人拽住,他无知无觉地还要往前走,力道大得简直不像个活人。
宁汐喊了他几句都没回应,只好随手施法,灵气绞成绳索,将他捆在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