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沉的眼角微微抽搐,下意识翘起嘴角:“不要同师兄开这种玩笑。”
他的声音温和,脸色却有些不悦。
宁汐低着脑袋,闷声闷气,自顾自地接下去说:“我知道你会怎么做,你肯定也会跟着我一起死掉。”
裴不沉默然片刻,只是攥紧了她的手。
“可是,既然你都能为了我而死,又为什么不能为了我而活着呢?”
她抬起头,看见他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茫然地回望着她。
双手交叠之处,宁汐右手无名指上那根鲜红的因果线忽然微微一亮,缠住了裴不沉的手指。
入夜,她轻轻推开床边睡着的大师兄,光着脚无声无息地走出去。
今夜月光明亮,碧落海面浮光跃金。
宁汐站在海边,脚底皮肤黏满了湿润的沙子,但很快被逐渐漫过脚背的海水冲去。
她知从前他死,是为了逃避,是满心痛苦,伴随心碎。
可如今碧落海蚀骨煞气,怒浪涛天,听起来却像是母亲温柔的摇篮乐曲。
她周身泛起细细密密的酸麻,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死亡能为他换来生机,一股莫大的幸福油然而生。
被海水包围时,她似乎听见了大师兄的声音,隔着满耳晃荡的水声,遥遥地听不真切。
水面下浑浊的光影被海浪切成锋利的碎片,宁汐眨眼,居然真的看见了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朝她游来。
是裴不沉。
可是,她又困惑了,他那样怕水,怎么会跳下来救她呢?
她没有打算挣扎,所以手臂松松张开着,月白色的人朝她越来越紧,然后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裴不沉一手摁着她的脑袋,贴上来为她渡气。
宁汐却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一只摇摇欲坠的红蝶朝着自己飞来。
这一次回溯的时间又到了。
她伸出手掌,任由红蝶落在指尖,蝶灵的光芒已经接近于无,等到光芒完全消失,她就再不能回到过去了。
已经用完了妖骨、妖瞳与情根,她只剩下这一身血肉躯壳。
“不如,就斩断这份情孽的源头……”
那就用最后的妖身来换最后一次吧,这一次要回到最初,回到阿娘的肚子里,她要用脐带绞死自己的脖颈。
她正准备握紧那只蝴蝶,无名指上却突然被重重一扯。
因果线从她的指尖迅速生长,不过片刻,就已经密密麻麻铺满了水下,将她和裴不沉包裹成茧。
她仿佛听见了轻微的咔嚓声——不是线断,却像是命运被撕开的声音。
*
昆仑丘,鬼山上,正在闭目养神的珈蓝若有所感,忽然睁开眼睛。
他朝崖下看去,原本波涛汹涌的诛邪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中央缓缓下陷一个巨大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