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介凡人,最多见见外头那些无害的妖物,感慨几句都是些奇形怪状,哪遇到过这种打到脸前的仙法。一行人全窜起身,带翻了桌椅板凳,扑到门前,拍打那厚厚的冰层,用力过猛,双掌冰冷麻痛,却无法撼动冰面一分。
刀哥抄起板凳,大喝一声让开,几人呼啦啦散去,板凳被砸上墙,连道白印都没留下。那不像是冰,更像是一堵厚重石墙。也有人想到其他出口,赶忙去打开窗,才发现窗外也被寒冰包裹。
他们被堵死了!
恐惧立即从心中升起,屋里只有几坛酒和一袋花生米,要是一直被关着出不去,岂不是要被活活耗死在这种地方?
惊惧之下,刀哥想明白是谁下的手,趴上冰面喊道:“裳熵!这是跟你开玩笑呢!”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那小孩能和妖物混在一起,必然也会点妖法,她刚出门就出了这档子事,肯定是她下的手无误了。于是纷纷叫嚷起来,试图哄她回来。
然而,冰壁吸收了所有声音,饶他们喊的再大声,外界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一点灵光从指尖消逝,慕千昙抖了下袖子,遮住手指。
又臭又吵的一群人,既然觉得谁都奇怪,那更适合独自待在一个空间里,谁也见不到,只用看到彼此“正常人”的脸,多么贴心。
慕千昙这人,就是心地善良,喜欢做好事,见不得人愁苦,顺手就帮忙了,他们肯定开心到无法控制自己了吧。
耳边骂声不断,裳熵拖着乱动手脚的谭雀,一路下到大厅,又去柜台前问了妖戏团会住在哪里。得到地址后,她打算把人先带回去歇息片刻,再*去大吃一顿。
戏梦馆要提供数以百计的房间给游人居住,是以街两边全属于馆内区域,他给的地址在街道对面,要走一段路才能到。
裳熵出了门去,迎面浇来暖阳。方才下来时总感觉后颈凉凉的,现在总算好多了。刚走两步,骂累的谭雀从她手中挣出,反手勾住她脖颈:“俺走南闯北好些年,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你要是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那可就是傻子了,你不会这样的对吧。”
明明是在外边玩耍,却要用“走南闯北”这种老练的词语,配上她年纪,不由得些许好笑。不过她旁边这位也是个阅历不深的,倒是相配了。裳熵摇头:“我不会的,我都忘了!”
“对,就要忘,耳朵里不小心进了水,倒出来就好了!”谭雀拍拍耳朵,又一副过来人语气:“还有,怪怎么了?咱就是要怪。池塘里有好多青蛙,有的舌头长,有的能跳高,有的会救人,有的还有毒呢!光是一池青蛙都那么大分别了,人不是更千奇百怪?”
“俺为啥不乐意搁村头住,为啥天天上山玩,还不是村里那碎嘴子多,谁都能来说俺一句怪,讲俺老和小猫小狗说话,肯定是哪里有点毛病。要不是俺爹是村长,他们都要把俺赶出村哩!
裳熵道:“好坏!”
谭雀道:“是!排挤人好坏!你那些臭狗屎朋友骗你来壶城,还对你说那种话,这是坏上加坏!不过,交朋友嘛,就像走路,很容易踩到屎的,踩完之后下回下脚小心些就好啦。”
她长叹口气,露出缺了门牙的空洞,又拍拍裳熵的肩膀,沉着道:“咱俩都不聪明,咱俩最适合做朋友,谁都骗不了谁。”
这话依然是安慰,虽然听起来有点让人想要吐血。谭雀有想起什么,问道:“差点忘了,老早就想问,你今年多大?”
裳熵任由她一胳膊挂自己肩上,回道:“我十六。”
谭雀惊道:“呀,你比俺大诶,那俺叫你熵大姐,你叫俺雀小妹,就这么定了。”
总感觉这称呼有种诡异感,裳熵说不出来,还在懵中,头顶忽轻,黑影一闪而过。她循着影子望去,原来是面具被摘下来了。谭雀把面具翻来覆去看,不屑道:“臭狗屎送的东西也是臭的,别要了,扔掉,以后再做新的!”
她随手一甩,面具打着转掉进人群中。裳熵下意识去捡,可手指刚探出去,又收回了。
用葫芦做出的东西,没有法器坚韧,自然抵挡不了来来往往的践踏。于是谁一脚踩来,那面具顷刻碎了,来往数脚踩下,碎片还继续破碎着,直到看不出原本形状,几乎与黄土地面融为一体。
裳熵发着呆。
她从小村里出来,那面具被她带在身上,一同去过很多地方,也遇过不少危险,自己都受伤流血了好多次,面具却始终完好无损。她精心爱护是一方面,本身也觉得,或许这面具被她施加了某种不同意义,就变得不一样了。
可现在,被人一脚踩碎了,原来是那么轻易就会碎掉的东西吗?
谭雀再勾住她:“你不是要吃好吃的?俺请你吃!走走走。”
被抓着向前走,裳熵最后看了眼地上,也随她而去:“三思啊,我可是很能吃的,你要破费喽!”
“破费就破费,你尽管吃,俺倒要看看你的胃是不是无底洞。”
先不回戏梦馆,准备找家餐馆大快朵颐。谭雀正昂首寻找着店面,受身高限制,总是被遮挡视线,她跳上旁边店面的台阶,再向远处看时,忽听见前方人群中爆发一阵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