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对宋家,对你父母,始终是有愧意的。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他都被蒙蔽而未能查出当年的真相。”他继续道,“所以我请旨时,陛下不由分说便答应了,又嘱咐我,要好好待夫人。”
宋湘灵被他的呼吸弄得有些痒,笑着躲了躲,问:“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容翊淮道:“我说当然。我与夫人是琴瑟在御。”
宋湘灵很满意这个回答:“不错。”
“对了。你的生辰便快到了,可想要什么吗?”他问。
“明明你的生辰还在我的前面呢。”宋湘灵笑着说。说来也巧,两人的生辰都在冬日。容翊淮的性情就如同冬日松雪一般矜贵寡淡,而她不同,却像是一团火一样,活泼明艳。
“嗯。那阿灵要送我什么?”
正说着话,她余光忽然捕捉到外头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雪。
这是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却已经下得绵密又盛大。蓬松如鹅毛又如柳絮的大雪纷纷扬扬,不一会儿功夫便将庭院都染成了白色。
外头是冰天雪地的彻骨寒冷,可屋内却是一室的旖旎春色。
早在将宋湘灵拉在他腿上坐时,他便已经有了些反应。外头大雪落下的簌簌声成为最好的背景音,两人已是自然而然地融成了一块。
宋湘灵每次都在感叹,两人的身体如此默契,这亦是一种天作之合吧。
她在榻上轻轻喘气,又被他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皮肤紧贴。
“夫君,明日我们去净慈寺吧。”她在他耳边道,“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大雪路滑。”他本是不认同的。
“不,就要明天看。”宋湘灵道,“而且,我是要去还愿的。雪越大,反而显得我心越诚,不是吗?”
容翊淮一向是拿她没有什么办法的,第二日,便只能让披月拿了最厚的大氅,将她从头到脚地裹起来。
虽然雪没有再下了,可天依然是冷。昨天下的雪已经有一部分被路过的行人和马车才严实了,化成了厚厚的冰,走上去会担心滑脚。
是而路上都没什么行人,个个都躲在家中窝冬。
宋湘灵看着身边毫无怨言的男人,不禁上前揽住了他的手臂,还捏了捏他小臂硬邦邦的肌肉。
“别闹。”这是在外头,到了净慈寺门口,怎么说也得庄重些,他语气便又放得严厉了一分。
只是他对宋湘灵,向来是色厉内荏。宋湘灵又怎会不知道,笑嘻嘻地说:“好啦好啦不捏了。”
便拽着他走上净慈寺门前的五十级阶梯。
这阶梯,这条路,容翊淮走的次数或许比宋湘灵更多。每年单是为了给她祈福便至少要来两趟,求两只平安符回去,每一只符里,都写着“宋湘灵”的纸条,好生存在里面。
台阶果然更滑,他小心地护住夫人,一点点地往上走。待终于走完,宋湘灵回头看见,只见如他们一般的香客同样小心翼翼地彼此搀扶着往上,看上去有和他们一样的小夫妻,有带着孩子的老妇人,还有青衣素袍的读书人,大约是为了求明年春闱的顺利。
世间人总是有很多愿望,而神佛静静地听着这一切。
她拉上容翊淮,在主殿拜过,又去了英灵堂。
因快到年下,英灵堂翻修的也差不多了,只见建筑面积比先前要拓宽了不少,更为高大宽阔,肃穆巍峨。殿内香火袅袅,他们二人在蒲团上跪下,对着宋旌和应玉的牌位,沉沉一拜。
这还是两人成亲后,头一回一起到这英灵堂,祭拜威北军和宋湘灵的父母。
二位将军的牌位也是新换的,字以金漆写就,铁画银钩,仿佛透过这字迹,便能看见当日沙场上那两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的风姿,耳边,仿佛便能听到答答的马蹄声,军旗在空中烈烈鼓动的声音,还有号角声,呐喊声,骨笛声。
宋湘灵阖了阖眼,再次拜过。
心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之前每次来祭拜父母时都会产生的愁绪,这次便奇妙地消失了。或许是因为当年的真相已经揭开,她心头再无未解的疑问,便才能真正踏踏实实的,看看自己父母的灵牌。
三支香烧至尽头,两人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