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露拉·W。雅特利亚斯,中间名来源于母姓,据说她母亲是异国的贵族。然而父母早逝,她十三岁就继承了爵位,由养母照顾。”
“‘高贵的红龙孤儿’。”屏风那头的女人发出难辨情绪的笑声。
她坐在软椅上,把丝袜从脚踝拉到腿根,“在不列颠举目无亲,想要经营好一片封地,怕是不太容易。皇室把她的家族发配到穷酸偏远的地方,看似敬重地冠以威名,实则慢慢赶尽杀绝,骄傲的龙种于是就这么灭亡。”
男爵不敢就这话里有话的悼惋发表感言,爱布拉娜·奥尼尔向来看重血脉和种族。
他翻阅着泛黄的纸张,继续说道:“拜珍稀的血统所赐,她在伦敦没有同族。百年战争结束前几年,雅特利亚斯公爵遭到刺杀,享年四十岁。他们烧掉了她的尸体。‘最后的红龙’,如今无处可寻。”
“四十岁。”铂金长发的女子咂摸了一番这个数字,“有点可惜。”
“是的。”男爵说,“没有留下子嗣。”
“就算有,缺少亲族的庇护,大抵也会‘患上疫病,不治身亡’,尸体被烧得干干净净。”爱布拉娜整理好丝袜,放下裙摆,“还有什么补充,男爵?”
“详实可靠的都写在纸上了。剩下的是些不知真假的流言。”男爵略一犹豫,“毕竟雅特利亚斯的亡故距今已有两百多年,民间流传的许多轶闻实在难以考证。”
“你知道吗,”爱布拉娜笑了一声,从屏风后走出来。
她姿态傲然,举止得体,眼神却带着迫人的气势,“我一向爱听名家的野史。或许不够真实,但能生动地勾勒一个人在世间的形象,无论这形象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人们臆想出来的。”
她昂贵的耳环闪烁着尖锐的光芒。
男爵一时没应声,他知道面前的女人对这等流言蜚语的宽容和坦然来源于她全不在乎世人的评价。
这是统治者,或者说暴君的共通点——权力的鞋跟足以将千古骂名踩在脚底。
她心情好时会听取一些,权当解闷。
“有人说她嗜好白发的年轻女孩,”男爵跟上女主人的脚步,“有人说她的城堡地下室放着很多……嗯,刑具……”
“你觉得我算年轻吗?”爱布拉娜对着镜子问。
男爵顿住了,“您是如此光彩照人……”
“那就是不够年轻。”她又笑了,男爵闭嘴得非常快,“继续说吧,阁下,挺有意思的。”
没错,她彻头彻尾地、根本、完全、一点也不在乎。
她自信的面容宛如裹着沙砾的大浪,掩埋微不足道的异议。
他毫不怀疑,那个曾经活过的雅特利亚斯——爱布拉娜·奥尼尔除胞妹外唯一的同族——在她眼里和无数可用的器皿没有区别。
只是这一个更昂贵、更神奇,像装着女王私生的死胎的彩罐。
男爵机械地讲述那些狂野的传言,一个尘封百年的吸血鬼,从高高在上的贵族沦落到……
“好了,停。”爱布拉娜抬抬手指,示意守卫给地牢的铁门上锁,“我要独自见见这位能让那么多大人物一掷千金的战利品。”
领主奥尼尔花了成箱的黄金在蒙面的拍卖场买下一头血族。
主持人没有费几分口舌,光是“雅特利亚斯”这个名头加上“吸血鬼”就足以让台下坐的达官贵人们兴致高涨了。
爱布拉娜甚至听到邻座的贵妇发出怪异的嘤咛,哪怕台上只展示了一副修饰精美、漆黑黝亮的棺椁,谁也不晓得里面装的是上了油彩的猴子还是涂了面粉的罗马尼亚男娼。
主持人强调,吸血鬼在休眠,在等待一位命定的主人将它唤醒。
于是竞价变得愈发狂热。
主持人又说,拍卖场以信誉担保,这是一头绝对美丽的吸血鬼,会成为令整个国家艳羡的玩物。
于是竞价变得几近凶残。
贵妇的丈夫劝诫道,它可能会很难驯服,可能会把你咬得血流如注。
但他的妻子喊道,这就是我想要的,这就是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地方。
三十秒后,爱布拉娜撑着下颌,举出了最高价。
天文数字。
即使是靠东航赚了大钱的家伙们也要犹疑一番,衡量这是否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