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颜和谢景熙是半个时辰前才赶到沣京城外的。
这一路,几人几乎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然而山路崎岖难行,格外耗费马匹的体力,几人紧赶慢赶,才终于在日落之后,随着最后一批入城的百姓进了沣京城。
然而城中的庆典已经开始了。
人流如织,摩肩继踵,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前往朱雀大街想一览高僧和帝王的风采。舞龙舞狮、花灯烟火,整个沣京城都陷入一种极乐的癫狂之中,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这样的场面若是真的发生了爆·炸,后果如何,不言而喻。
霍起早在两人赶到之前,就传书通知了京中霍家的心腹,如今沣京城虽然暗流涌动,但北衙禁军几乎可以全凭沈朝颜调遣。
她头戴帷帽隐在人群之中,跟随人流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李冕所在的朱雀楼外重兵把守,为了避人耳目,沈朝颜并未亮明身份直接进去,而是混在出口的人群里。
许是苍天有眼,不消一刻钟的功夫,沈朝颜便在朱雀楼下看到了三两侍卫簇拥的福公公。
他似乎有什么急事,抱着拂尘,一路迈着急切的小碎步。
沈朝颜不敢声张,逆着人群跟福公公走出老远,直到见他埋头要上一辆马车,才拨开人群朝负责护送的侍卫冲过去。
不出所料,她没跑出几步就被随行的侍卫给拦住了。好在距离已经够近,沈朝颜二话不说掀开帷帽,凛着声音对来人呵了句,“退下!”
几个不明所以的侍卫还真被她这迫人的威压给震住,脚步一缓,竟也不敢往前,福公公便是趁得这个空隙认出了沈朝颜。
“郡、郡郡郡……”他惊愕到语塞,没等他“郡”完,沈朝颜上前一把将他扯上了马车。
她随手关上车门,压低声音问福公公道:“你可知今日这庆典是由哪些部门主持的?”
“啊?!”福公公错愕,可迎着沈朝颜严肃的目光,他鬼使神差地就回到,“这、这庆典是由礼部和鸿胪寺主办,工部协办,若是没记错的话,光禄寺也有参与,不过是后面的宫宴。”
沈朝颜眉头一蹙,追问到,“具体都是谁来负责?”
“啊……这……”福公公为难道:“朝廷的事老奴怎么会知道这么细节,老奴就记得礼部的罗侍郎和工部杜郎中这两位,因着都是张祭酒才提拔上来的。”
果然是张龄……
沈朝颜沉默,半晌,见福公公一脸无措地问:“怎么?这……可是有什么问题?”说完,福公公像是回过神,终于顾得上去打量面前这个风尘仆仆的人。
只见她灰头土脸不说,也不知是骑了多久的马,裙裾上全是飞溅的泥点子,福公公看得眉头一皱,“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我的郡主小祖宗,你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待会儿皇上若是看见了……”
“你现在听好。”
铿锵有力的几个字,打断了福公公的絮叨,沈朝颜神色凝重地看向他,一字一顿地严肃道:“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很重要,想要活命的话,就按我说的做,知道了么?”
福公公怔忡,而后忐忑地咽了咽口水,缓声道:“那、那皇上还遣老奴去张祭酒府上为他请太医……”
沈朝颜神色凛然,对福公公道:“不用去了,张祭酒不会回府的。”
*
翠华山上下起了小雪,盈盈的雪粒沾上黑棋,一瞬便化成了水。
张龄逐一抚过面前棋子,对谢景熙笑道:“为师说过你赢不了,这又是何必?”
谢景熙默了半晌,淡声问到,“可输为何?赢又为何?”
“占目困毙是为赢,手刃仇敌是为赢。”
“倘若无辜之人因此而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