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招一招手,窄长的檀木盒子便送到了眼前,可他却没有接,直接对阿绫挑挑下巴:“打开看看。”
“我?”阿绫一愣,指了指自己,得到再次首肯,才疑惑地接过沉甸甸的小盒,一手抽开了木盖。
黑色绒布上,一只别致的白玉簪缓缓露出真容,只是这玉色不大常见,簪尾到簪身都是纯白,可簪头却渐渐从白过渡到红褐色,像是熬到浓稠的红糖浆,微微透亮。
云珩伸手取出那根簪,捏在手中转了转,莹润细腻,纯净无暇:“这糖料不错,记得赏。”
“是。”四喜缓缓倒退出去。
阿绫看清了簪头的雕饰,那糖红的部分被琢刻出了一只惟妙惟肖的秋柿子,不过一颗栗子大小,别致却不惹眼。
柿子是秋日的颜色,万物开始凋零,这红火的硕果是不可多得的暖意。
“蛟龙簪你在宫里不能乱带……”云珩抬手,拔下他原本戴的朴素木簪,将这颗小柿子徐徐送入他的发髻中,“但这个可以,怎么说来着,沾个好意头嘛。”太子殿下有样学样,“柿柿如意。”
“这是特意送……赏给我的?”阿绫慌忙改口。
“对,送给你的。”云珩的手从他头顶收回,“喜欢吗?”
“嗯……”阿绫受宠若惊,呆呆点头,正犹豫着要不要谢恩,对方却忽然掩口打了个哈欠,湿润的泪光在那双眼睛里转了一圈,阿绫见他实在困倦,开口劝道,“不然,睡一会儿?”
看样子是真的困了,云珩新衣都没脱,懒洋洋倒进了床榻里,才沾到枕头便闭上了眼睛。
阿绫刚提步要走又被他叫住,转头见他用力将双眼撑开一条缝:“阿绫,过来。”
“好……”他即刻返回床前,像守夜做更的宫女一般盘膝坐在地上。
“……坐地上干嘛。”云珩拍了拍床头。
这不合规矩。
可阿绫还是顺他的意,反正他们不合规矩也不只一两次了。
见云珩皱着眉用力揉搓眼角,他忍不住挡开了那只手,替他轻压印堂:“殿下,眼睛疼么?”
“不疼,酸。”
“要不要宣太医……”阿绫对于眼疾格外介怀,“病症最忌讳拖延……”
“不用,这两夜抄经熬太久罢了……”云珩仿佛喃喃自语,没半刻便不出声了,一只手还搭在阿绫按在床沿的手背上,呼吸渐渐放缓。
阿绫看着他略显憔悴的睡脸,替他拽了一角被子搭在身上。
他知道太子难当。国之储君,自然是日理万机,要隔日上朝,协理政务,批阅奏折,读书论道。可他不知连经都要亲自抄……
木棉拿了件便服进门,是太子出宫时的穿着,示意他先穿上。
阿绫轻轻抽开了手,换好衣服随木棉走出寝殿,回到书房。
刚刚的一片狼藉已然收拾妥当,桌上堆了两摞奏折,加起来约莫有半人高,通读一遍怕是要好几个时辰。桌角上还压着一套经书,想必正是昨夜里抄的。
“阿绫公子。”四喜神出鬼没,阿绫吓得一激灵,转头见对方替他端了杯茶放到了一旁的木几上。
“多谢四喜公公。”他摸了摸那经书的皮,“太子平日里常常抄经?”
四喜摇摇头:“只在祭祖时抄经。”
“那昨夜……”
四喜也垂着眼,不咸不淡答:“经文是皇上亲口替淑贵妃娘娘要的,殿下不好不给。娘娘自那日险些小产之后,身子一直没养好,胎也不稳,总抱怨说会梦魇,太医诊不出个所以然,说娘娘这是忧思过重。皇上没辙,又找钦天监看了,说是被煞气冲撞,要找个手足兄弟替尚未出世的小皇子小公主抄经祈福,身份越贵重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