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霎时一清。
只见蔺青阳衣袂向后飞扬,荡起串串水珠,手中的莲兜不堪重负,丝线断裂,新鲜白嫩的莲藕滚落一地,在泥水中蹦跳。
大雨挟着寒风透过藕洞,发出啾啾鸣叫,宛如小鬼在哭。
蔺青阳低头看藕,表情遗憾。
见状,廊下众人心脏不禁直往下沉——主君这一击虽说是心存试探,却也蕴足了威压,这厮却不避不让,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接下。
此人实力简直深不见底。
南戟河面上不显,暗中已悄然递过眼神,示意天枢找机会带着女儿先走。
“我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蔺青阳一身是水,嗓音穿过湿凉的空气,显得鬼气森森,“诚心而来,就这么不受人待见?”
南戟河冷笑。
他正需要时间恢复状态,并不介意与蔺青阳多打几句嘴炮。
南戟河顺势说道:“你有本事自己来死,弄个替死鬼又算什么诚意?”
直到此刻,蔺青阳才轻飘飘看了自己尸身一眼。
他漫不经心道:“他吃了不死药。”
此言一出,距离尸体较近的几位叔伯不禁浮起一身白毛汗,不动声色转过刀尖,对准了它。
“不会诈尸。”蔺青阳失笑,一本正经地解释,“不死药,是一味丹药的名字。服不死药者,青春常驻,躯体不朽。”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准他是在胡言乱语,还是另有深意。
南般若蓦地抬眸,心中微震。
她不能修行,前世却活了近百年,自始至终容颜不改。
她曾经问过蔺青阳为什么,他坏笑着把她压进床榻,咬上她的唇,抵进她玉雪般的身躯,沉沉喘笑着告诉她,这就是双修的功劳。
他对付她的身体,手段早已炉火纯青。
每次她云鬓散乱,颊染霞烟,如酥雪花泥般卧在那里,任他采撷至神魂颠倒时,恍惚也有错觉,仿佛飘然上天,寻来了令人容颜常驻的仙浆玉露。
此刻听见蔺青阳道出“不死药”三个字,南般若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视线穿过人群,望向蔺青阳。
他正在缓步踏上台阶。
“只是凡事都要有代价。”
湿沉的衣尾迤过石阶,留下大片水痕,他的嗓音也显得无比湿冷,“不死药的代价,便是让人五感尽失,神智清醒地困在不死的身躯之中,永远永远,不得解脱。”
众人略一过脑,便觉后背生寒。
这样的“永生”,竟是何等恐怖的酷刑!
南戟河眉头轻微跳动。
心说:这厮当真是个阴毒狠人,对自己也能残忍至此。
南戟河心下震撼,面上不显,只沉声道:“如此说来,我杀他,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蔺青阳笑着摇摇头,不以为然。
南戟河不知他在笑什么,南般若却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