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开阔爽朗,比地牢宽
敞,又是谢秋泓家中。
二人叙旧寒暄都方便。
阳州地势险要,九山半水半分田,崇山峻岭,盛产荔枝。数万大山组成了天然的国门屏障。阳州太守谢秋泓即是行伍出身,屏山县出来的泥腿子,家中世代种田,父母大字不识。十几年前,妖祸横行,谢秋泓为了混口饭吃,到衙门挂了名。
他不会写字,也没有名字,在家排行第三,人称谢三。
谢三武艺高超,颇得荣南军统帅赏识。屏山县爆发妖乱,他主动请缨,保护家乡父老乡亲。也是在那场战役中,他失去了父母和兄弟姐妹。谢三跪在山墙上一笔一画地刻碑。柳章路过,看到满面山墙的凌乱刻痕,问道:“你想写什么?”
谢三道:“谢字有多少笔?”
柳章道:“十二笔。”
刚好,他家十二口人,谢三伏地痛哭。年轻人教他写了谢字,他一边刻,手指一边流血。从今往后,谢字每一个笔画都带着血。他与妖族不共戴天。
不久,谢三违抗军令,深入大妖巢穴,决一死战。紧要关头,那位教会他写谢字的年轻人从天而降,把剑插入了大妖的颅脑深处。谢三从虎妖的利齿下掉落,昏迷数日。醒来后,才知道那位身手不凡的修士原来是楚王柳章。
谢三因擅自行动受了惩处,又因击杀大妖有功而免于刑罚。功过相抵。据说柳章为他说了话,荣南军统帅顺势轻拿轻放,下不为例。军中令行禁止,倘若人人都一时冲动擅自行动,岂不是乱了套。谢三醒后自己去领了五十军棍,以儆效尤。他是个有血性的汉子。
卧床修养的时日,柳章前来探望,送了他本兵书。
谢三挠挠头,尴尬道:“我不认识字。”
柳章道:“可以学。”
谢三道:“学他干嘛?”
柳章道:“谢将军是想多杀敌还是想多救人?”
谢三道:“都想。”
柳章道:“那便学认字罢。”
谢三读了几年书,取表字秋泓,得蒙举荐,升任阳州太守。
柳章对他有救命之恩,外加知遇之恩。谢秋泓绝不相信,柳章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是个弑君篡位的奸恶之徒。想必其中必有内情。酒过三巡。谈起时局变化,谢秋泓知无不尽言无不谈,说到后头叹气连连,面色凝重,道:“殿下失踪这段时日,天已经翻过来了。”
柳章将饮尽的酒盏扣在桌面上,静静道:“那便再翻回去。”
谢秋泓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他风轻云淡,岿然自若,一如当年。
仿佛天崩地裂也不足以撼动他的决心。
谢秋泓心中震动,道:“殿下找我借兵,是想北上?”
柳章道:“先去东南。”
这么说来,是打算联合太子,共抗秦家大军。
谢秋泓思索片刻,他自然是支持柳章的,道:“一千兵马够吗?”
柳章已然盘算周全,此来,一锤定音,道:“够了。”
“薛凛修书于我,要我调三万兵马援助。”谢秋泓迟疑道:“他下的是调令,盖了太子玉印,说是太子的意思。我若不尊便是抗旨。”
柳章道:“太子在我这里。”
谢秋泓惊道:“什么!”
这正好印证了幕僚王思的说法,太子根本不在东南。薛凛假传太子旨意,想必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别无他法,只能求助于谢秋泓。谢秋泓正为此事犯难。如果不救,坐视太子嫡系被围死去,恐怕他日无力回天。就算他不投靠新朝也相当于是新朝的走狗了。
可要救吧,他手里一共才五万兵马。
拨了三万走,还剩两万守阳州。风险太大。
柳章早有预料,给谢秋泓吃了颗定心丸,道:“西南绝不能乱,你的主力必须守在阳州。这也是太子的意思。薛凛那边我们自有对策。”
谢秋泓看了他一眼,道:“殿下的意思是……”
柳章道:“只需一千兵马,送我与太子赶赴东南。其他的你不用考虑。”
他们要去前线,单枪匹马支援薛凛,以保证西南无虞。谢秋泓心情复杂。如此一来,他的两难局面迎刃而解。既不用担心落得背主骂名,稳住了民意。又能把力量部署在防备妖族上面,比起三万兵马,一千兵马自然不足为虑。
“殿下带走一万,给我留四万,我也能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