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找他,竟然只是为了弄清楚杨玉文到底说了什么话把柳章激怒了。
杨玉文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未被妖王放在眼里。在这一点上,他依然比不过柳章。杨玉文怀着复杂心情思索了一会儿,毫无隐瞒,交代了原话。他想从江落脸上看到别的反应,道:“我问他被徒弟操得爽不爽。”
这是什么话,江落怔住。表面意思她听懂了,但没有听懂言外之意。对人族而言,刺探床榻之事,似乎是有些冒昧的。她反唇相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玉文道:“没关系,我随便问问。”
他随便问的话,导致柳章暴怒打人。江落陷入了沉思,所以这话让人生气的点在哪里?杨玉文多管闲事吗?她不明白,故而追问:“还有呢?”
杨玉文道:“剩下的话没来得及说。他的拳头已经落在我脸上了。”
江落挪开脚,不再踩着他。听起来没有撒谎。杨玉文闷声咳嗽了两下。他鼻青脸肿,额头还包着纱布。被柳章打得不轻。江落还在纠结困惑当中,道:“我师父为什么生气?”
杨玉文心想,敢情妖王什么都不懂,直接硬来的。他竟然对柳章起了些同情之心,道:“
你不知道,这话对一个男人来说侮辱性多强吗。”
“什么意思?”江落糊涂了起来。
“你是他徒弟,被徒弟睡了。没人能接受。这叫大逆不道。如果我是他,被这么侮辱,我宁可死了算了。”
他的话正好说到了点子上,让江落重新开始思考二人关系如此僵硬的原因。这似乎是症结所在。虽然说杨玉文没资格评价他们,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落半信半疑,道:“我没有侮辱师父,我真心喜欢他。”
柳章修的无情道,偏偏命犯桃花。人不人鬼不鬼的秦愫爱慕他,妖王也喜欢他。他很招人,尤其是疯女人。相较之下,杨玉文从前眠花宿柳的对象,都显得过于正常。杨玉文想起了屏山县那座神像,村里的丫头给他送花环。脑子里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难道在女人缘这一点上他也比不过柳章吗?
杨玉文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你的喜欢对他来说,就是种侮辱。”
江落顿时自尊心受挫,嘴硬道:“师父他也喜欢我的。”
“他承认过吗?”
“他……”江落语塞,接不上话。仔细一想,柳章好像是没有亲口承认过。这下江落也开始了自我怀疑。渐渐地,放松了对杨玉文的压制。
杨玉文枕着自己的手臂,不急着呼救也不急着逃跑。他倒要瞧瞧,柳章的手段能发挥出多大作用,故意强调这句扎心的话,“他不喜欢你。”
“除了我,他还能喜欢谁?”江落当场急眼。
“秦愫啊,”杨玉文张口就来,胡说八道。既然大家都不喜欢谈国仇家恨,人妖对立,不妨讨论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爱纠葛。妖王掌握力量,无懈可击。那么情感就会是她最大的弱点。
“秦愫比你美貌,比你聪明,还懂得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你处处差她一头,还是妖怪。你说柳章喜欢你什么呢。你除了妖力高强,一无是处。”
江落霍然起身,在他床上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事实如此,你杀了我我也这么说。”
“秦愫为了当皇帝,放出怨鬼,害死那么多人。师父才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坏种。”
“半斤八两罢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杨玉文伸手摸向枕下,拔出紫青宝云锥,朝江落面门划去。耀眼光芒爆闪。利器机括运转,电光火石,上百尖刺如莲花盛放,叶尖带勾刺,危险擦过江落鼻尖。
她后仰退去,周身魔气大开。
无形光罩凝聚成镜。杨玉文拽动床头铃铛,赵志雄破门而入,手提大刀,扑向床边。千钧一发。镜面扭曲爆碎,江落的身影消失在成百上千块碎镜片中。
杨玉文手中的锥刺被震飞出去,刚好打向赵志雄。
赵志雄堪堪避开,再一回神。镜片和江落都不见了。床上只剩下杨玉文,屋内光芒暗淡。杨玉文面色惨白,流了一脸鼻血。
他看向被定在门板上的锥刺,那是祖上传下来能斩杀仙人的神兵利器,从不轻易开刃。今日却叫妖王逃了,她毫发无伤。
赵志雄道:“大人,要追吗?”
杨玉文闭上眼睛,道:“别追了,你杀不了她,我们都杀不了她。”
江落已然入魔,或许放在驱魔司鼎盛时期,他与柳章合力,兴许能除掉她。但柳章废了,他也成了活死人。天下恐怕无人能奈何得了她。
柳章养出的怪物比秦愫更难对付。
街上熙熙攘攘,人流如织。江落孤身行走在街头,漫无目的,不知何去何从。她满脑子都在想杨玉文说过的话。她喜欢爱慕柳章,对柳章真的是一种侮辱吗?
人间的荣辱好恶令人费解。柳章受那一套观念毒害,自相矛盾不得超脱。否则他早就应该接受了她的爱意才对。杨玉文说的是对的。
江落脚步愈发沉重,要陷到地里去,长出根,她的根死死抱住泥土。风中看着人来人往,走不出心中的四方天地。
江落蹲了下来,抱住膝盖,路人都向她投来异样的眼神。“姑娘,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