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向她:“如果惊动了警局或是去了医院,我可能会被打得更惨,甚至没命……”他说着,牵起唇角,“姐姐相信吗?”
唐思伽呆呆看着他,明明玩笑的语气,偏偏眼神黑漆漆的,认真得吓人。
少年笑了起来,站起身。
唐思伽此时才发觉,这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的男孩,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瘦削的身姿摇摇欲坠。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最近附近的确有点不安宁,姐姐防范陌生人也是应该的。”少年牵强一笑,转身就要走下楼梯。
唐思伽看着他的背影,他受伤的地方,似乎除了表面的皮肉伤,还有其他伤势,起立的动作牵扯到了哪里,他的脸色更白了,额头瞬间涌现一层薄薄的冷汗。
“姐姐,”少年想起什么,转过头,“前几天听见你开关门只旋转一下就打开了,最好还是反锁一下,这种锁不安全。”
唐思伽的入户门是老式机械锁,平时反锁门总要重新插入钥匙,旋转两周,麻烦得很。
她出门也好,回来也好,早已习惯了顺手带上门。
少年已经一步步下了楼梯,右腿一瘸一拐,人踉踉跄跄的,看起来摇摇欲坠。
唐思伽盯着他的背影,不得不说,看清他的伤势后,唐思伽心中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看起来这么瘦弱,身上又挂了彩,即便真的是坏人,她也不至于应付不了。
唐思伽看着他萧瑟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开口:“你去哪儿?”
毕竟他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本应该在校园好好上学的年纪,而不是……在这样的晚冬,拖着受伤的身子,穿着一件单衣无处可去。
如果……唐明文还活着,大概也是这么大吧。唐思伽的思绪有些飘远。
“不知道。”少年的声音听起来过于平静。
“你……没有家?”唐思伽问得迟疑,毕竟刚刚他说起家人时的脸色,并不算好。
少年背影一僵,一声不吭地就要离开。
唐思伽望着他瘦长的背影,最终听见了自己的轻叹声:“等一下。”
说完,她几步走上顶层房门前,打开门,很快从医药箱中将碘伏、纱布、云南白药和红霉素软膏等日常药物放到一旁的袋子中,三两步走出门去,将袋子递给少年。
少年看了看袋子,又看向她,没有接。
“拿着啊。”唐思伽催促,见他始终一动不动,索性将袋子塞到他的手中,重新回到屋中。
房门“啪”的一声关闭,因为少年刚刚那番话的缘故,唐思伽多看了几眼门锁,才转身换上拖鞋朝屋内走。
不大的房间一览无余,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处处透着逼仄;顶层的缘故,即便花钱买了暖气,也比正常室温低了好几度;地段较偏,窗外只有和这栋楼一样的矮层小楼,隐隐透着点烟火气息。
却也因为如此,在寸土寸金的京市,这里的房租比其他地方低了一千五百块,房东也很少过问这里。
如果不是每个季度交一次房租,唐思伽想,那个跟着女儿出国养老的房东,大概都不一定记得自己在这里还有一套房。
唐思伽笑了一声,倒是与她挺配的,平凡,不起眼。
冰箱里还剩下些昨天的馄饨皮,唐思伽很快做了碗番茄鸡蛋面片,吃完站立了一会儿,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起资料来。
她大学在一个普通一本上的汉语言文学,毕业后却阴差阳错在一家名为“南山”的文化传媒公司内容中心当了个专员,有不少知识了解的并不透彻,还需要进一步学习。
只是那些繁杂的文字,一会儿就看得人走起神来,也许是刚刚遇见那个少年让她想起来了唐明文,她再一次想起了过往。
她已经很少想起了。
唐明文是她的弟弟,只是不像刚刚那个少年那么乖巧,一口一个“姐姐”的叫。
他比她小五岁,全家宠着他纵着他,养成了他从小小霸王的性格,说话做事总是颐指气使。
忍无可忍时,她也和唐明文动过手过,不过父母一句“你是姐姐,让着弟弟”总能让她偃旗息鼓,进而敬而远之。
十二岁那年,父母终于在京市付了一套房的首付,为了庆祝,便利用那年年末的年假,开车带着他们去南方的江城自驾游。
而在回程的路上,出了一起车祸。
被碾压的铁皮,刺鼻的汽油味,周围的尖叫声,弥漫的血腥气……
好心的路人前来救人,却只来得及将靠窗的她从大开的窗户拉出,还想再去救其他人时,已经来不及了,车子便发生了燃爆。
一家四口,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之后,消防员和路人一同加入了救火、救人的行列,而她满脸血污地抱着父母给她买的布娃娃玩偶,茫然地站在嘈乱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