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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母亲(第2页)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蔚青望着窗外,像是在说给夜色听,“如果你很想做一件事,可你知道,你的家人不会接受。你还会去做吗?”

母亲沉默了。

这个沉默比回答更像一种回应,像是有人突然拂开了一层布,露出下面微微喘息的事物。

她一直以为,母亲会坚定地说:当然不。

但她没想到的是,母亲缓缓开口,声音像凝固在风中:“会。”

夜已经很深了。

陈宅的走廊被壁灯照得幽幽亮,风从外墙那棵老槐树间吹进来,带着微咸的江气。

书房的门虚掩着,蔚青坐在书桌前,手中捏着一支没有墨水的钢笔。她已经坐了很久了,什么都没写,什么都没想,只是盯着桌面那道小小的刮痕出神。

屋子很安静。安静到她能听见自己脑海里残余的风声,还有那句仍未散去的低语:

——“会。”

她反复想着母亲说这句话时的神情,那只是一种已经走过很多风雨的人,终于承认自己曾绕道而行的平静。

“你还没睡?”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女声。

母亲站在门口,没有穿她惯常的褙子,而是披了件家常的薄绸长衣,头发松松挽着,灯光下看不清表情。

蔚青没有转身,只轻轻“嗯”了一声。

母亲没有多说什么,走进来,在她旁边的藤椅坐下,把手中那把半旧的象牙骨扇轻轻摆在膝上。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有风吹过窗纸,发出“嗒嗒”的声响,像什么将要揭开。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那样回答。”母亲终于开口,声音比平常低了许多。

蔚青点点头。

母亲没有立刻继续。她垂下眼帘,像是在过一道很远的门槛。

“我小的时候啊,家里是南街巷子里一户人家,门口种着一棵柚子树,夏天特别热,但柚子叶子多,遮得住光。”她慢慢说道,“我们家不是穷苦到揭不开锅,但也说不上好。娘缝衣服,爹教书,书塾里来来去去都是些街坊邻里的孩子。”

“爹倒是认真,整天讲‘立身以立学为先’,总说读书能修身,修身能齐家。他也教我识字,还教我背诗。只是……”

她没有说只是后面的话,可能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我十六岁那年,爹说,有个屠户家来提亲了,说是人勤快、家里有肉吃,还能分几块地。他让我快点答应,他说:‘敬微,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她笑了一下,笑容像是从喉头逼出来的,“我问他,你讲了一辈子仁义礼智信,到头来要我嫁给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

“他打了我一耳光,说‘哪个女人不是这样的?就不该教你那么多书,还是得听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他骂太难听。我第二天就走了。”

蔚青怔了一下。

“那时候,洋人刚在西码头开了家餐厅,要招会写字的女服务生。我正巧,什么都不会,只会写字。”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语气平淡得像在讲别人。

“我一开始只能擦桌子,端盘子。有人摸我的手,我还不敢吭声。”她轻轻叹了一口,“但我只能硬撑,我没有家可以回,我去哪呢?父亲家?还是那个屠户家?我去看他们用什么菜单,听他们讲英语,我也跟着学。”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就是在那里,遇到了你父亲。”

“他当时是陈家大少爷,和几个朋友来喝咖啡,笑话我们念得‘tartelette’发音不准。我回嘴了。他好像觉得有意思,又来了几次,就熟了。”母亲——那个叫唐敬微的女人轻轻摩挲着扇骨,“后来他约我出来,说想和我过日子。我是傻子,以为遇上了救星。”

“刚开始确实很好。”她望着窗外,“他带我去听剧场的莎士比亚,去北边看玫瑰花开,还给我写情诗。他说他想去英国留学,写小说、研究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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