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的谢鹤逸如是,藩篱之外的孟臾亦然。
他语气愈发不善,“一直以来,打抱不平的不是你吗?”
“你特么……”宁知衍简直无语极了,很多时候他只是看不惯,逞口舌之快而已,能和谢鹤逸在一起玩儿这么多年,他当然明白这哥们儿自有许多他身不由己之处,只是强势惯了,心思深,不爱说,而且想事情跟正常人逻辑不太一样。
但宁知衍也是真没想到这家伙疯到这步田地,不由得嚷道:“谢二,你为什么非要把事儿办得这么复杂啊?孟臾不就是想要爱吗,左右这个比其他都容易,你哄哄她,说爱她不就可以了!”
这套逢场作戏的说辞是宁知衍的认知,谢鹤逸不以为然,漫不经心道:“没用,她心野的很,到时候再一声不吭跑到天边儿去,几年都见不着人影儿。”
走到这步境地,依着孟臾的性子,若是他真的松了口,她大概立刻就会名正言顺地以爱之名要求他放手让她自由。如今他还被绑在这个位置上,手头上经办一摞涉密项目,出境受诸多限制,实在是鞭长莫及。
原本闵筱柔在逃国外时,孟臾的身份更加敏感,完全没有余地,现在引渡回来,好歹有点儿可以操作的空间。
可她的回归,同样也给孟臾拆掉了监控限制以及心理上的禁锢,现在她想去哪里,只要一张机票就能搞定。
宁知衍啧了下,哀叹一声:“那你干脆把她绑回去,铐起来,难道不是更直接?你不是惯会拿捏人心吗,怎么到孟臾这里就歇菜儿了?”
谢鹤逸不作声,用强权压制是很简单,却会生发出诸多不确定性,尤其孟臾现在正在兴头上,铁了心硬要跟他拧着来,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过淡淡一瞥。万一伤了她,或者出现什么不可控的问题,不过是陷入无止尽的车轱辘中,非他所愿,也没必要。
宁知衍不再问,怪自己多嘴。
手中执剑,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要看朝着谁去挥斩的。
都到这份儿上了他自然看透彻了,孟臾分明就是谢二的软肋,最碰不得的一片逆鳞,伤她三分,自伤七分,不划算,何必呢?
宁知衍回过头来自说自话:“就算你把外界那些阻碍全部都摆平了,你家里真的会同意你和孟臾结婚吗?”
谢鹤逸眸光沉沉,但到底没有说话。
家里何止是不同意,孟臾身份敏感,犯了政治大忌。留在身边“挡灾”,没人会上纲上线,可若真要大张旗鼓地与她结婚,不知有多少人会坐不住。看热闹的,想要借题发挥大做文章的,被动了既得利益企图闹事的——
四面临敌。
宁知衍却对答案心知肚明,故意给他出馊主意,“要我说,你真要结婚,不如选秦小姐。这样一来,皆大欢喜。不仅项目不用停,还多了份助力。”
谢鹤逸眯起眼喝了一口茶,有点温,味道不好了,他放下那盏盖碗,“联姻这条路,以往这么多年我都没走,以后更不会走。”
宁知衍深吸一口烟,“我原本觉得,谈恋爱就正儿八经给人个名分,女朋友嘛这年头还一定要结婚吗?无非是最后好聚好散,若放心不下,你照看她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见谢鹤逸不搭话,他继续说:“没想到你压根儿就没打算跟她散,但是兄弟,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可能不爱听——我不看好你们,齐大非偶,这个圈子,只有利益绑定的联姻才是最稳固的关系,像我和兰九,这辈子,想散也散不了。”
谢鹤逸的观点则迥然不同,一一将他驳回去,“姻亲关系就一定稳固吗?最稳固的关系……是没有关系。想办什么事,用什么人,达到什么目的,我有的是别的办法。形成利益共同体也不止联姻这一条路能走,何必牺牲一个无辜的女人?”
其实,最平衡的状态是他一直不结婚,无论跟谁都不结。可如果靠结婚就能将孟臾永远留在身边,同时又能给她想要的安全感,他是愿意满足她的,但办成需要一步步筹谋,当下确实不具备这个条件。
他能也甘心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否则便不会向父亲开这个口。只是,不管怎么斡旋,孟臾都免不了要吃点儿苦头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无以为继。
恰好小朗的工作日报准时发送过来,谢鹤逸摸出手机点开,垂眸看过去——
今天的文字描述依旧很简洁,配的照片是人山人海的音乐会现场,背景是亮如白昼的舞台,周遭到处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孟臾手中握着一根巨大的星月荧光棒,正对着田欣的镜头摆各种搞怪pose,笑容放松而惬意。
像是被她的快乐感染,谢鹤逸拢着的眉宇都松懈下来。
宁知衍坐不住了,反正距离很近,索性好奇地凑过来,看他没表露反感的意思,便垂眸认真瞥了眼屏幕,随即鬼叫起来,“你……你你,我说呢,啊你怎么对孟臾那么放心,居然不怕她冷不丁儿再捅你一刀,原来是安排了小朗看着呢,哎——不会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吧?”
谢鹤逸合上手机,起身,“我先回去了。你——已婚人士,今晚歇在这儿?”
话不重,却大有惹了我不高兴谁也别想好过的意思,宁知衍登时耷拉下脸来,“我回去也是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