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气随着肩背的起伏灌进胸腔,视线里升腾起无数细密的气泡,携着时间翻越许多个夏天,回到附中宽阔而明亮的教室里。
八月的阳光璀璨而耀眼,学校广播里的音乐停了下来,悦耳的女声提示各位入学的新生及家长,马上就要召开入学家长会,请尽快回到各自的教室。
四下里顿时人影绰绰。
十三岁的廖以辰独自坐在教室后排的位置,耳朵里插着一只蓝牙耳机,手支着下巴,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走廊上步履匆匆的过路人。
带他来的保姆阿姨也有一个在高中部开学的儿子,能带他办理入学手续,却不能放任自己的孩子不管来代他的父母尽一场家长会的义务,于是在一分钟前嘱咐他开完会不要乱走,便匆匆离开了。
他其实并不感到失落。
这样的时刻有很多,是早在谭雪锐和廖泽仁离婚之前,就已经习惯了的。就像牙齿脱落和萌出之间空缺的时间,舌尖会在一次又一次的碰触里,渐渐习惯和遗忘。
他原本并不会感到失落。
如果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话,他大可以像往常一样坦然面对这种缺失。
“哥,快点,要迟到了!”
少年稍显稚嫩的声音融进喧闹的环境里。
窗外,光影稍暗,温柔清隽的青年脸上挂着浅笑,被拽着手腕向前。
廖以辰在侧颊上渐次敲动的手指倏然停止。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画面像是一块被摁下了0。5倍速的屏幕,占据屏幕正中的人,每一个动作都清晰而缓慢,被深深定格在眼底。
“慢点,别着急。”
短短几个字的回复,穿透窗户和耳机里的音乐,清晰地被听觉捕捉。
“许琛哥…”他无声微喃,在回过神的瞬间慌忙起身,逆着人流冲出了教室。
走廊拥挤熙攘,视线的尽头,只剩下一个遥远的背影。
心脏在那一瞬坍缩成一个巨大黑洞。
那天他第一次知道,对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产生渴望,这样的缺失感,会庞大到如此不可忽视。
泳道里,如鱼一般优美流畅的身影已经再次游回出发台,指尖触到池壁,精壮修长的身体破开水面钻了出来。
廖以辰抬高卡在眼眶上的泳镜,胸口起伏,呼吸着充沛的氧气。
游泳馆内的声音一点点回归,停顿几秒后,一道细微的呼救携着水花扑腾的声响传来。
廖以辰朝不远处的水面看去,一个黑色的脑袋没入水中,手指慌乱地扣着训练用的泡沫漂浮板,却依旧没法稳住身形,顷刻间又是几个浮沉。
“救…”许珏在呛咳中吐出一个字,脚堪堪触到池底,虚浮打滑,视线又再次被水流淹没。
但下一秒,臂肘被牢牢扣住,一股外力将他往上提了起来,身体终于得以站直。
冲获氧气的一刻,许珏猛烈地呛咳起来,一直咳到胃酸倒灌,头脑发胀,耳边嗡嗡作响,才慢慢停了下来。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捂着胸口,声音沙哑地道了声谢。
“你没事吧?”身边传来询问声。
许珏看了眼像提小鸡子一样提着他胳膊的校友廖以辰,后知后觉地咂摸出点丢人的滋味,却也只能喘着气如实说:“嗓子、耳朵…都有点疼。”
第7章
许琛接到电话从办公室赶到学校医务处时,许珏只身坐在诊室外的蓝色长椅上,手里捏着一瓶插了吸管的蓝芩口服液,看上去很是可怜。
他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没吓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