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家与祁家的婚约订的时日并不长,仅仅两个月。两个月前的初秋,岑今随父母去参加津港一个很有名珠宝品牌举办的私宴。
宴会很华丽,但排座十分考究。那段时间岑父正在拉拢津港几个名门望族,准备投资一个大项目。他有意瞄准祁氏,并求了好久,得到了和祁家人坐在一桌的机会。
津港人都知道,祁氏祁家,当权的并不是祁老先生。那大概是岑今安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祁家长子真人。
在岑今安的记忆里,过去出现在报纸、电视、新闻里的祁聿风,应该是沉稳、内敛又对万事游刃有余的上位者模样。
可她第一次见到祁聿风,却看到一个失魂、落魄,满眼都是颓败的男人。
祁聿风那时刚出院不久,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他一个人坐在圆桌最暗的角落里沉闷喝酒,没人敢去打扰他,浑身都戾气像是能把那周围的空气都给凝成一团黑暗。
祁、岑两家长辈交谈甚欢,不知道交流到哪一点,岑母突然就拍了拍岑今安的膝盖,牵过女儿的手满面光荣地对笑颜灿烂的祁母说道,
“哎呀!这不就巧了嘛!”
“我家今安也老大不小没结婚,正愁着性格烈没人敢娶!时姐你看你要是满意今安,要不让这俩孩子……”
岑今安愣住。
祁母也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岑今安逐渐脸颊浮现绯红,她悄悄看了眼坐在对面颓败喝着酒的男人,轻轻摇了摇母亲的手,结巴道,
“妈,别、别胡说!”
“而且,你们之前不是还提到,祁先生他……”
岑夫人眼珠一转,慢慢也难以克制露出为难的神色。
祁母捕捉到了这一丝为难,脸色也越来越难堪。是啊,两个月前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世家圈子里几乎都传遍了,他们祁家的长子,跟自己的妹夫……
两家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岑家还是经受不住祁氏势力的诱惑。岑夫人和女孩讨论了半天,才安抚着祁母道,
“小安其实也不是很介意,小安之前在美国也喜欢过女孩子。有些人可能天生男孩女孩都会尝试去喜欢。你家聿风早些年不也没有过这类倾向?”
“可能他也不是真的喜欢男性,就是、在某个时间段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刚好是个男人……抱歉!有没有被聿风听到?别再让他想起不好的事情……”
祁聿风坐的离她们很远。
按理说,是听不到她们女人之间的小声交谈。
但在提到“喜欢上了一个人”这几个字那一刻,握着酒杯颓败晃动的祁聿风,似乎停止了转动杯子中的冰球。
祁母看着自家的儿子,犹豫了很久。她知道路听那事儿真的伤他伤的太厉害了,三十年的时间,她都从未见到过这样落寞的祁聿风。身为父母,她已经不太敢再去扭正祁聿风的思想是否正确,那个时候的祁聿风太绝望,太令人心疼。
祁母跟岑太太说,那她去问一问。
要是祁聿风还是不愿意走出情伤,那她们也没有办法。
就这样,祁母端着酒,悄悄靠近了像只野兽一样,孤独在角落里舔舐伤口的儿子。祁聿风的身体还没有好太全,可他边忍着疼痛,边麻木的又把公司里堆积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给解决完。
祁母坐在祁聿风身边,看着儿子瘦了一圈的脸,心疼的根本问不出口。祁聿风仰着头,一只手掌心按着碎发下的额头,五指抹着眼,双眼微闭。
母子二人沉默了很久,久到祁母都要放弃了。忽然,祁聿风打破了这一切的沉默。
“……”
“我都听到了。”
“岑家想和我,联姻,是么?”
祁母:“聿风,你要是不想,那就算了……没事,我们慢慢来。”
祁聿风:“他们害怕我喜欢男人对吧?”
祁母:“……”
祁聿风睁开眼,可睁眼那一瞬间,眼底原本积压的败落感瞬间被讽刺替代!他握着酒杯广口的手指加大对酒杯攥握的力度,五指关节爆筋,正以一种十分扭曲的节奏,在大幅度摇转那酒杯与冰块球。
发出,喀拉、喀拉,的破碎声。
“谁说我喜欢男人的?”
祁聿风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讽刺,又有些说不出的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