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不过十分钟,陈青洲刚一进小区门,头顶又开始落小雨,他就知道傍晚时的彩虹只是一时的。
nbsp;nbsp;nbsp;nbsp;他快跑了两步钻进楼门,又缓慢地上着楼梯,怀着不知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情推开家门。
nbsp;nbsp;nbsp;nbsp;接连几日阴雨的缘故,家里都泛着股潮气,陈青洲又刚从外面回来,对屋子里的味道感知得分外清晰。他本想坐在沙发前发会儿呆,很快闻到了一股腥臊的味道,寻到了陈奶奶的房间。
nbsp;nbsp;nbsp;nbsp;房间没关门,月光也不够清晰,他只能看到陈奶奶的被窝鼓着个包,床单也是乱的。
nbsp;nbsp;nbsp;nbsp;他心里已经够烦了,还是耐着性子上前,低声叫人:“奶奶?”
nbsp;nbsp;nbsp;nbsp;陈奶奶并未应声,可离得近了,他还是发现被窝发出细微的颤抖,老太太显然没睡。陈青洲直接上手去扒被窝:“奶奶?你怎么了?”
nbsp;nbsp;nbsp;nbsp;陈奶奶还死死拽着被窝不让他拉,到底比不过陈青洲的蛮力,被子被拉开些许,味道更加清晰,陈青洲眉头一皱,心下了然,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奶奶开始失禁了。
nbsp;nbsp;nbsp;nbsp;老太太还想躲进被子里,陈青洲更加烦躁,跟她撕扯起来:“你还躲什么啊?我都看到了,你赶紧起来,把裤子和床单换了。”
nbsp;nbsp;nbsp;nbsp;陈奶奶还是不动,陈青洲就只能把她薅起来:“你能别这样吗?起来!”
nbsp;nbsp;nbsp;nbsp;被窝里传来呜呜啜泣的声音,陈奶奶又不说话,一直是陈青洲自己在说:“多长时间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啊?”
nbsp;nbsp;nbsp;nbsp;陈奶奶很快没了力气,拽不过陈青洲,只能任他把被子猛地掀到地上,同时掀开了她最后的遮羞布,露出床上的狼藉。
nbsp;nbsp;nbsp;nbsp;陈奶奶只能一遍遍说:“是奶奶拖累你了,是奶奶拖累你……”
nbsp;nbsp;nbsp;nbsp;陈青洲心里五味杂陈,像是所有的情绪都积压到了今天,一股脑地涌出来折磨他,他用力地去扯陈奶奶身下的床单:“你说这些干嘛?说多少遍了让你别说这话,我不爱听,你别说了行不行?”
nbsp;nbsp;nbsp;nbsp;陈奶奶像犯错了似的挤在床头坐着,还在用手掩饰裤子上的痕迹,陈青洲转身到衣柜里给她找裤子,陈奶奶说:“我,我本来想起来收拾的,刚发现,你回来了,我就想趁你洗澡再收拾……”
nbsp;nbsp;nbsp;nbsp;“你能收拾几回?等你彻底糊涂了,还不是得我收拾,你现在瞒着我有用吗?”
nbsp;nbsp;nbsp;nbsp;“没用,没用,奶奶没用……”
nbsp;nbsp;nbsp;nbsp;陈青洲气得把拢成团的被罩丢到地上,那瞬间他是真的彻底崩溃了,说出的话都不过脑子:“我他妈让你闭嘴!你别说话了!”
nbsp;nbsp;nbsp;nbsp;他吼了出来,陈奶奶也听话地闭嘴了。
nbsp;nbsp;nbsp;nbsp;其实他立马就后悔了,抓乱了头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捧起床单和被罩就出去,语气也软化下来:“把裤子换了扔地上,等我过来拿,床单被罩先不换了,你赶紧睡觉。”
nbsp;nbsp;nbsp;nbsp;陈奶奶一味地点头,也不说话,陈青洲满脸悔意,最终只叹了口气:“您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我今天……”
nbsp;nbsp;nbsp;nbsp;到底没说出口,陈青洲赶紧出去了,却还是听到陈奶奶小声说的话:“奶奶知道,奶奶不生气。”
nbsp;nbsp;nbsp;nbsp;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nbsp;nbsp;nbsp;nbsp;夜已经深了,老小区又不隔音,陈青洲把脏衣物先用水泡在盆里,打算明早再用洗衣机洗,听着陈奶奶的房间许久没有动静,想必是继续睡了,他独自坐在客厅里,不知怎么就想起被他丢到垃圾箱里的那盒烟,虽然只剩一支,此刻他竟然觉得非常需要。
nbsp;nbsp;nbsp;nbsp;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陈青洲几乎立刻下定决心,伞都没拿,悄声出了门,门一关上就跑了起来,冒雨飞奔向天桥下面的垃圾箱。
nbsp;nbsp;nbsp;nbsp;那是他十八年以来最狼狈的一天,虽然人生不可估量,可他当时觉得,一辈子也难有比今天更狼狈的日子了。
nbsp;nbsp;nbsp;nbsp;十二点还没过,他在生日当天淋着雨把垃圾箱翻了个底朝天,幸亏天桥这边人烟稀少,垃圾箱里没多少东西,还没被清理掉。他扒开发霉的果皮,丢掉可以卖钱的纸壳,终于找到了被捏皱的烟盒,用湿漉漉的手徒劳地擦拭上面的脏污。
nbsp;nbsp;nbsp;nbsp;陈青洲打开烟盒,廉价的塑料打火机居然还是被穆夏掖在了里面,他初次把一支烟夹在唇间,用颤抖手反复按动打火机,却怎么都点不着火,火苗每每刚冒出个头就被豆大的雨滴浇灭,到最后打火机显然彻底坏了,香烟也已经被雨浇透,是不可能点燃的。
nbsp;nbsp;nbsp;nbsp;他还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捧起四散的垃圾草草放回到垃圾桶内,打算起身之前忽然发现敞开的空烟盒里面竟然还有东西,并非内壁的包装纸,而是另一种偏硬的纸质,叠成小方块塞在最里面。
nbsp;nbsp;nbsp;nbsp;等到他把那张纸摊开,发现竟然就是那天穆夏扶着他的手画的河景,不,不是那天那张,而是她新画的一张,纸张小了许多,否则塞不进烟盒。
nbsp;nbsp;nbsp;nbsp;那瞬间他忽然很想去找穆夏,想和穆夏道歉,想求她可不可以再多留下几天,可不可以等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