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的形状被斗篷下的指尖仔细描摹了一遍,好像连每一寸掌纹都要摸个清楚——但李半初知道,隔着厚厚的斗篷,那是不可能的。
他轻轻屏住呼吸,忍不住对那指尖有一丝流连,谁知道那只手察觉他的一点动向,立刻反握住他,像怕他消失一样。
“我一闭眼,就梦到你又要走。”阮柒低声道。
“我……”李半初鼻尖一酸。
李无疏不回来,阮柒就永远止步不前,在原地等待着李无疏。
为了留在阮柒身边,他不能坦诚身份,所以只能做阮柒的弟子李半初。
所有的一切打了个死结。
他在这一刻,突然恨透了那个曾经让他感激不已的玉符。
天人相隔,变成了对面不识。
为了听清阮柒的话,他凑过去蹲在阮柒面前,挤进座位间逼仄的空间。
“我很少做梦,一旦入梦,多是预言梦……”阮柒侧过头,低声问他,“无疏,你会离开吗?”
“师尊……”他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哽咽,“师尊,我是半初。”
听到这话,阮柒神色微顿,执拗的手却不肯松开。
李半初离得极近,可以闻到阮柒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混杂着血腥味,可以看到那眉尾从黑绫中斜划出来,纤毫毕现。他窥见对方喉结在皮肤底下一滚,嘴唇欲盖弥彰地抿了起来。
他们相隔不过三寸,他怕自己忍不住上去吻他,于是深深地埋着头,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腕,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声音,怕被阮柒发觉自己此刻的心绪波澜。
许久之后,那手终于松动。
“我大概是烧糊涂,又错认了……抱歉,半初。”
阮柒转过脸,面向车厢的厢板。
李半初看过去,觉得对方苍白憔悴的面容仿佛更蒙上一层黯淡。
阮柒浑身冰冷,哪有发烧?
车厢里面闷极了。
从前阮柒去天心宗取药,都是这样负伤而归,无人作伴。带着一身冰魄莲的药性,带着一身尚未愈合的伤口,寒风凛雪,归心似箭。
李半初此刻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凝神聚气,驱散马车一路遇上的风雪。
不久,周遭温暖了许多,马车终于从冻土驶上了泥地,朝着回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帘外逐渐看到翠色的景致,一路飞快倒退。
李半初才掀开帘子,马车忽然急停下来。他看向前面,竟然是司徒衍手下的一队术士拦住了去路。
阮柒此时也醒神,坐了起来。
“怎么了?”
“是国师的人,恐怕来者不善。”
李半初方才凝神驱散风雪,心思全在那上面,对这队人马的靠近毫无察觉。
阮柒现在重伤在身,若对方真的来者不善,恐怕难以应付。
眼见快到家门口了,竟横遭变故!
只见一名术士走到马车前,恭敬道:“阮仙师,迎亲大队将要经过此地,还请仙师让个道。”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吾主请阮仙师前往梁都,有要事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