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异于被扒光了衣服,任人审视。
阮柒叫了一杯醒酒茶,递到他嘴边:“我喂你。”
他连忙自己取过杯子,一饮而尽。
“早上醒来时还好,为何现在魂不守舍?像变了个人。”阮柒声音轻柔,探寻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好点了吗?”
他素不爱讲话,今日格外开恩,对李无疏说了许多话,就像从前为遵医嘱,在他床边那样絮叨,那样关切。
倒是李无疏,心绪宁静,少言寡语。
他揉了下脸,给自己捏了个自认为不错的笑容,强打精神道:“来都来了,去三才观看看。近日风波不断,你许久不曾出摊算卦。”
“好。”
两人离了酒楼,步行至三才观。
今日日子不巧,阮柒的摊位已被一个装瞎的术士占据了。
到底是瞎眼术士更受欢迎,那摊位生意极好,许多年轻男女过来求算姻缘。
一对男女大约是求姻缘,离开时手上多了一条无形的红线,连在一起。
“你看到了吗?”李无疏道。
“我看到那术士收了十两银子。”阮柒不大看好地摇了摇头,“算什么要收十两。”
他先前出摊,一天算一百零八卦,每算一卦就让人上对面的三才观捐一份功德。
一份功德是三文钱,钱财用于造桥修路、救济孤寡、行善积德。
“你身上还有银两吗?”李无疏道。
阮柒一顿:“你要算?”
“我瞧着这术士有点本事。比你强多了。”
“……”阮柒在他手心放了片金叶子,淡声一笑,“那你去试试吧。”
李无疏因他这声淡笑一个激灵。
“如若不灵,你得还我。”阮柒又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你身无长物,想好要怎么还了吗?”
“……”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阮柒本事不如旁人!
装瞎术士眼上蒙着黑布,着黄色道袍,束方天冠,面有山羊须,年纪甚大,面如树皮。
他隔着黑布隐约瞧见摊前一人坐下,身后似乎还仅跟了一人,贴身站着。
两人都是男子,仪表不俗,气吐轻盈暗合吸纳之法,定然不是俗世中人,顿时有些露怯。
李无疏道:“方才那对恋人求的什么,我也求一样份的。”
阮柒问:“那两人算的什么?”
“先前两位客人,非是算卦,而是求姻缘,求的是白首不渝,三生结缘。两位见笑,老道我修道五十载,旁的本事没有,只会月书赤绳,为男女结良缘。你若向老道我求旁的福缘,老道我也力不能及呀。”
“只能为男女结良缘吗?”李无疏迟疑着问道。
装瞎术士连忙道:“男子与男子来求良缘的,也是有的!老道我是出家人,没有那些俗世成见。不过,”他隔着半透的黑布,瞄了眼两人讲究但不起眼的穿着,“得加钱!”
李无疏便掏出阮柒给他的金叶子,摆在桌上。
装瞎术士用发黄的门牙试了试成色,顿时喜笑颜开。
阮柒在旁看着这一切,默然不语,只是轻轻拢住李无疏有些单薄的肩膀。他垂眼看去,身边的少年在他眼里孤独又无助,满心忧虑,在用一片金叶子,寻求一点慰藉。
那术士将手伸进从褡裢里摸了半晌,然后拇指和食指捏起,翘着其他三指,像是指尖捻着什么东西,但阮柒看去时,他手里空无一物。